《大河畔》第四十六章（2 / 2）

“阴……阴阳密码实验！”黑葵夫人咬住手指，瞳孔颤抖……

画面中，一人抬起叇清的脸，再放下，记录道：“已昏迷。”呲啦雪花……画面切换，镜头中黑袍飘动，一串带血的狼牙吊坠被扯断拎出来。

那串狼牙吊坠黑葵夫人熟到不能再熟、狼牙上的血一滴又一滴……黑葵夫人死死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红发——你告诉我……你们对叇清做了什么！？”

不论是哪个版本的阴阳密码，被注入阴元素者终将成为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红发一伸手将黑葵夫人推回椅子上，黑葵夫人衣衫散乱，缓缓抬头，眼中冰冷：“整个自由区……除了你……还有谁能抓住他……”“才看一段，激动什么，被打个麻药而已。”“他在哪儿……”“你知道他在哪，就看你能不能回忆起来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

黑葵夫人果然在胸前的纱花里摸到一个微型执法记录仪。

一双几乎血红的眼睛、带血的黑袍……红发望着痛苦地将脸埋在双肘间的黑葵夫人，屏幕中播放的画面来自于执法记录仪，而这个执法记录仪换过好几个寄居地，最后一站正是黑葵夫人自己。

阴阳密码实验……黑葵夫人痛苦闭上眼，可是叇清的脸依旧浮现，他被捆在椅子上，伤痕累累、血衣斑驳……黑葵夫人揪着胸前的衣服，眼泪滑落：“他明明是那么凶悍那么孤傲的人……怎么可以被……”黑葵夫人猛然抬头，冷冽含着泪望着红发：“你把他怎么了？整个自由区，除了你，谁能打得过他？不对……他那么狡猾的人，他怎么会给你与他交手的机会？你、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很在意他啊！自己都沦落成这样了，张口闭口问他在哪，你爱上他了吧？还挺深的。”“呵，本夫人美若天仙一呼百应！爱上那坏小子怎么啦？！”“那‘坏小子’？你装傻呢？”红发瞥着黑葵夫人，冷笑道：“自由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之王、掌握最强阴阳密码、手下势力像一张巨网一样遍布整个自由区，年少凶悍金戈铁马；自由区的第三代王叇清……你说的没错，他是个坏种，我实在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可以拴住那个疯魔。”红发仰着脸，回忆里那个凶悍寡言的淡漠少年，阴沉冰冷，他的年龄只是个数字、他的眼里找不到一丝迷茫单纯……

“一个六亲不认的疯魔，单枪匹马来到火轮，被下了药的情况下一杠五，拆了个屋子，重伤快死了还捞走了个人。”红发咬牙切齿，又冷哼一声，讽刺与不甘：“堂堂自由区第三代幼王，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狠啊……”

“你32岁了对吧，黑寡妇？”红发望着眼前这个高贵的美妇，美妇雪肤娥眉、媚丝狐目。

32岁的寡妇了……黑葵夫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撇着嘴紧握双拳，心里委屈难受……颤抖着重复一遍：“他在哪，他怎么了，回答我。”红发仰脸冷笑：“我不知道。”“不可能！除了你！谁能抓住他！？”黑葵夫人咬着嘴唇哭着大吼：“要不是你！谁能把他抓来这里！？他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告诉你一件事。”红发恼怒听完黑葵夫人一连串质问，猛然回过头来直盯着黑葵夫人，眼中的轻蔑和无趣突然化为野兽般的凶杀寒光，红发狠狠盯着黑葵夫人步步逼近：“我告诉你一件事……”红发一手按在黑葵夫人身后的椅背上，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

“叇清喜欢你。”

黑葵夫人面无表情，眼泪从脸颊静静滑落。

没错……黑葵夫人在火轮的地盘上被囚禁了这么多天，中间有百般辗转，最后才落在了红发的营地里，中间的记忆已经随着药物与眼泪而支离破碎……

红发将黑葵夫人拽至玻璃窗边：“你好好看看！”夜幕下，玻璃窗反射出模糊的镜像，黑葵夫人脸上、脖子、双肩，全是血，血凝固在黑裙子上，形成极难察觉的乌红暗纹。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如潮流紊乱！

只惊叹他有多狠，有没有想过他有多疼，14岁的身躯，到底有多疼。

“他跑出来了，为了救你。”红发站在几乎满身血的黑葵夫人身后冰冷道。

药物催眠、阴阳密码……准备被制成傀儡的实验体会是谁？

电脑上自动播放下一段视频，一扇门，门内恐怖的打砸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只抓了他一次，被他逃了，但他根本没有回大河畔，而是去找你。”

黑葵夫人颤抖着抹了抹脸上的血，伸手在眼前：“这不是我的血……我并没有受伤……他来找我了……”

红发望着黑葵夫人：“我把他抓到军营了，后来他砸碎椅子跑出去，跑出去找你，他去找你的时候，抓他的人不是我。”“那是谁……”

“简旭威、艾伦道尔、巴斯弥尔、德古拉、小拐子。”

镜头中的门猛然破碎！铁链哗啦……

红发望着画面中殊死搏斗的叇清：“疯了，他。打赢了，一打五。”黑葵夫人颤抖着咬住手指……

不要光想着他有多狠，也要想想他有多疼。

“他为什么不回去找帮手来救我啊！？他怎么可能那么傻！？”黑葵夫人撑着电脑桌哭出声来：“叇清他在哪啊！？他现在在哪啊！？”“回去找帮手？他要是晚来十秒钟你就死透了！不对，僵尸傀儡，想死都死不了！”“我要去找他！”说罢！一把推开红发就冲出去！红发阴沉着脸追在黑葵夫人身后：“行啊！现在知道出去找他了！？想起什么了没！？我唯一的对手就这么栽在你身上了！赴汤蹈火来救你！那么疯魔的人就他妈栽在你身上了！”

记忆的碎片慢慢聚合……黑葵夫人冲出军营，眼泪哗啦啦在风中飘洒，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一身黑袍的少年拆碎铁栏、将自己抱起……

“是他！是叇清！就是叇清！”黑葵夫人终于放声大哭、脱了高跟鞋赤脚跑着……近一个小时，被眼泪模糊的视线中怎么也找不到那座牢房。

“怎么，没看到？”红发不紧不慢出现在黑葵夫人身后，黑葵夫人蹲下，哽咽问：“他就是在这里……他明明就是从这里的一座牢房……出来救我的……可是牢房在哪？”红发轻笑：“看不到牢房？叇清当时可是被那五个人抓来堵在牢房里、铁链拴住了腰，铁链的另一端埋在牢房泥屋的墙角，你想想他是怎么挣脱铁链逃出来的。”

黑葵夫人使劲抹去了眼泪——一座废墟赫然出现在眼前……一座砖瓦带血的废墟……

“妈的果然太皮了！给哥哥跪下！今天玩儿也要玩儿死你小子！妈的！”“就是你小子带着大河畔的熊孩子天天捣乱是吧？原本只想随便抓一队人马，没想到直接抓到了你！”“小奶清，抓到你真是不容易！好久不见了！得陪哥哥好好叙叙旧！”叇清满脸血痕双瞳冰冷，直接反扑搏杀，来不及说半句话。

“要不是为了赶着救你，叇清怎么会选择直接跟他们打起来！？这五个人，分别位于火轮的战斗力排行前几名，能从这五个人的手中逃出来——你能不能想到，他都付出了什么代价。”红发站在废墟旁，望着几乎洒满整片废墟的血：“你看……”

“满墙的血手印啊……”

衣衫褴褛的少年血红着双眼……缠上铁链的双拳血流如注……亡命搏杀只为了出去救那个她……

黑葵夫人跪坐在废墟里，哭得撕心裂肺，颤抖着抚摸着废墟残墙上的血手印和各色血迹，那是叇清为了某个人而搏命暴走的见证。

四人围攻他孤单影只，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血痕飞溅在四墙和地板与天花板顶，腰间铁链的另一端深深浇筑在墙体内……

“五个人……把他关在屋子里……用铁链锁着……整个屋子！整个屋子墙上废墟上全是他挣扎的抓痕啊……！他当时受了多大的苦啊！他当时多疼多难受啊！”黑葵夫人伏在叇清的血手印前撕声痛哭、哭到声音嘶哑无法呼吸：“我一个老寡妇……有什么好救的啊！？你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整座牢房硬是徒手拆掉了！这得受多大的苦啊！叇清……这得受多大的苦啊你疼不疼啊叇清……你疼不疼啊！？叇清！？”红发默默看着整片废墟上的血手印，眼中的愤恨和不解在心底越压越紧：一座泥屋，四个恶魔，被铁链拴住；搏命血战中暴走，徒手将整座屋子拆掉……叇清啊，你真的动了真情啊……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啊！叇清！”黑葵夫人大哭着起身狂奔：“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被打了麻醉剂躺在实验室的时候……砸门进来抱走我的黑袍人就是你啊！”

他伤痕累累，鲜血流至怀中人的脸颊双肩，她被他呼出的热气暖醒，微微睁开眼，恍惚中看到血染黑袍下十四岁的少年带血的双眼……

玻璃窗碎裂，他打开黑袍，带血的乌云黑翼将怀中人死死抱紧护好……

黑葵夫人跌跌撞撞大哭着找寻，顺着记忆的碎片，一步步眼泪挥洒……

“是几楼啊！？你从几楼跳下来的啊！？”

破碎的窗口下，树枝灌木尽被砸断倒下，黑葵夫人伸手在断掉的枝丫间扯下带血的黑布，攥紧黑布在心脏前，眼泪打湿了它，面前带刺的荆棘林被冲劈出一条刚好供一人通过的小路，一路血迹斑斑，一个个血脚印直通向远处的山崖……

他骨骼尽裂，血在风中飘在身后点点挥洒，染血的战袍十几年来冰冷如铁，胸中跳动的心脏泛着万般柔情，他以身躯冲破刀山火海，死死护住怀中的她，十四岁的少年用全部的自己去爱一朵已绽放过的花——如果在小阁楼上望见你，我会在楼下吹一曲叶笛,因为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如果在小路上遇见你，我想冲上去抱住你，因为我喜欢你；你和你的丈夫孩子在公园里散步，我在离你千山万水的地方浴血搏杀，发誓将来送你一世繁华；有一天我看见你颤抖着哭着举起了匕首，我转身扛起了枪炮，杀人如麻眼都不眨；当我看见一袭高贵黑裙的你手下有了黑葵千百学员，我回过头来，你不记得我是谁，而我只想看你一眼，看着你笑一遍。

“他赌下所有意外，拆了牢房、砸了铁门、抱起你，义无反顾冲向山崖。”

“叇——清——”巨大悬崖恍若地狱之门，黑葵夫人跪在地狱门边，撕心裂肺的哭吼声震动冰冷山峰与铁黑深崖……

记忆的碎片全部汇合！黑葵夫人哭吼着一把撕脱掉身上的黑裙——黑裙下，赤裸的身体套着叇清残旧的血衣……

红发望向深渊对面略高一些的山峰，黑葵夫人当时正是躺在那里，身穿叇清的血衣，任微风吹动带血的发丝。

记忆中，追杀者将子弹上膛，黑葵夫人眼角的泪落在叇清的血上，溅起一朵朵血色尘花，她用尽所有力气抬起手，抚上少年血痕道道的脸颊，眼泪茫茫流下……他已是濒死弥留，眼前恍惚不清，血色冷漠中她的手如此柔软温暖，他轻柔道：“不要哭，我在。”

“呜啊——”黑葵夫人跪在悬崖前，双臂死死拽紧叇清的血衣裹在身体上，声嘶力竭地痛哭：“你去了哪啊——你不是让整个自由区闻风丧胆的疯魔吗！？你就这样回到你的地狱去了吗！？我还在啊——我还在人间啊——”

当时他们喊：“要全尸！直接开枪！”

他用竭尽全力将她高高抛出，她脱离了他的怀抱，看见他一跃而起，血色黑袍如乌云黑翼，她的发丝飞扬，他展开身体挡在她身前，她最后看到叇清嘴角血迹流下，宠溺的笑容荡漾……一声枪响，她安稳落在对面山峰，他血染黑翼，坠下悬崖。

“叇清——我爱你啊叇清——”山崖间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回荡，黑葵夫人跪在地上、嗓音全然嘶哑，眼里几乎哭出血来……

“我下辈子嫁给你啊——叇清——我下辈子一定要嫁给你啊叇清——”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机枪扫射声！红发惊得一闪身躲在山石后！子弹嗖嗖打在红发脚下，红发望着子弹打来的方向冷笑一声，甩下一枚烟雾弹，瞬间消失在山间……

烟雾弥漫……几个小身影在烟雾中缓缓出现……

“嗯？”身影走近，黑葵夫人木木跪在地上，木木回过头来，众身影缓缓走来……

狙击手拜伦，驯兽师小铃铛，重机枪手孟亚，机械师穆易同，坦克驾驶员慕容瑾……

以及逐渐在烟雾中出现的成百上千的自由区的自由军……

众军望着黑葵夫人，放下所有装备军械、单膝下跪——

“王后！”

整齐磅礴的喊声，黑葵夫人恍若梦中……王后……此时，黑葵夫人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感动……

也许此时，黑葵夫人才真实地明白，那个在自己面前嗔怒着浅笑着的坏小子，他是自由区第三代王啊……

他是王，她即是唯一的王后。

叇清……

“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