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黎明守望者（1 / 2）

在温暖和黏着中我苏醒了，迎着晨光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是的，我做了一个美妙的梦，那是一个黄铜炮制的世界，整洁而干燥，我身处于橙色结晶状的空间——由两家老酒楼和一条短街拼接成的——我的视角在变换拉伸，观察的对象是酒楼里一位典雅柔美的女子。女子生得一张精致娇嫩的脸蛋，体长而瘦，双瞳剪水，表情温婉。我在游晃，在她的近处、在她的远方，她与我交谈，那笑脸耀眼得同阳光一般，我吃力地回忆她是谁，回忆我们相谈的词句。随着精神力的集中，梦境反而愈远愈淡，知觉的回归让我突然下意识地去摸索那块清晰的黏稠感。

温暖消退成冷淡，美妙的早晨结束在食指碰触的一刻。

“啊，梦遗了。”

洗漱完毕在七点二十分，比平常晚了十分钟，八点要开始直播，现在我还有大约二十分钟出门吃点早饭，武汉是有许多美味的，昨晚刚到这里，在车站饥饿着肚子吃了些洋快餐，来酒店时经过了保成路繁华的夜市，好，吃趟热干面和豆皮罢。下楼，出了电竞酒店无需导航很快便到了保成路。涌入攒动的人流，师傅熟练的掸面手艺并未让我等待太久。热浪席卷着香气扑面，劲道的面条，酸豆角、萝卜丁、腌菜各加一勺，拌匀芝麻酱，再添上我最爱的辣油，富有香味和嚼劲的热干面比我想象中更加管饱。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刻是七点四十六，手里的豆皮有点吃不完了，不该买这样多的。

简单的调试设备后，随机播放我的歌单，打开了直播软件。我是电竞职业选手，副业是游戏区小主播，直播时间是每天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没有太多的语言天赋，没法像大主播一样有自己的梗和火出圈的节目效果，我的直播情况和我的职业生涯一样不温不火。直播的游戏是《暗日5》，虽然没有《英雄联盟》《GTA5》那样的巨大人气，但是《暗日5》作为一款成熟的网络游戏同样有着职业比赛。去年年初我夺得季度锦标赛季军后正式开始了我的直播生涯，最开始我和其他几位职业选手一样都是晚间黄金时间开播，可他们比起我更具人气，老板和观众被他们吸引过去，没过一周我的直播时间改到了下午，但午间档整体观众变少也有许多大牌主播坐镇，深夜档和早间档的直播效果也不理想，最后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我固定在了早间八点到下午两点，没有多少观众，同时间也没有大主播，没有多少人气的我拿着没有多少的礼物分成和固定工资，靠着游戏的天赋努力养活自己。

《暗日5》这个游戏有着pve和pvp两个玩法，作为pve为主的刷装备组团打副本游戏，《暗日5》同时拥有公平完备的竞技场系统，于是每一季度会举办一次pvp线下锦标赛，优胜者获得奖金和积分，第四季度的锦标赛将会决出年度总冠军。去年我拿下了两次季军遗憾成为背景板。我很有自信的说，《暗日5》在竞技场里稳吃我的人世界上不超过十个人，我有绝对顶级的操作，但可惜这个快节奏的变形的网络时代，比起学习竞技场人物操作细节，研究复杂的pvp，更多网友喜欢看强化打造极品装备、秒杀团队boss的爽快直播，但这就需要一身高强化的极品装备，我家境一般没有其他主播那样有钱，无法在装备上挥金如土。所幸《暗日5》不是一款数值游戏，再好的装备打副本都需要手法，完成机关或者用特殊操作才能斩杀怪物，譬如，我用八十级的装备也可以过一百级的副本，而有些老板高强化的一百级装备没有操作打八十级副本都磨磨唧唧。帮人代打副本、帮人刷竞技场排名，这就是我最大的收入来源，你出号我来打，直播间左下角的一行小字：接单加主播微信XXX。在打职业之前，我就在工作室干过代打副本的单子，工作室的大叔找上当时还在高中的我的理由很简单——我是副本“奇奇森特”的世界首杀达成者，现在游戏里这个副本门口还有我以前的账号ID“寒江”。

十二点半。

“好，这个号打完了，我换下号......这号主怎么不回消息，行，那主播先点个外卖，给大家看一下刚才的回放。”

微信上这位老板十点给我发消息，“姜少，什么时候打我的号？”可现在问他要账号密码却无人应答。

弹幕白字刷着：“主播现在是在武汉吗？”“主播下午是不是要去锦标赛开幕式啊，能不能开户外看看。”

“啊，这，下午七点锦标赛开幕式，开户外就算了，你们到时候看官方直播间能看到我。”

“主播不是武汉人啊，这次比赛在武汉，主播昨天才到的，我也不太清楚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房管鹿田姐是一直以来很照顾我的老板，她的蓝字弹幕划过：“今天直播到两点嘛，待会要去试设备的吧。”

“今天可能待会一点多就走，看看能不能把还有一个老板的号打完，三点左右主办方让我们试一下比赛设备。”

手机轻微振动，浮现在锁屏上的不是让我喜悦的您的外卖已送达，是那位催我却又不回消息的老板，

“啊啊，刚才有事哈，我账号密码XXXX。”

“在上号了，发下验证码，搞快点。”

“XXXX”

直播中途这位老板开始不依不饶地持续给我私发消息：

“姜少打的好呀！”

“哎呀，我的号装备是不是不太顺手？”

一点十七，很快打完了这个号准备下播。这位老板，发来一个黄豆笑脸，“姜少在武汉嘛，我也在武汉，有空赏脸出来吃顿饭不？”

我没有回答，他仿佛把自己当成我的熟人絮絮说着：

“在吗？姜少，就今天晚上呗，你出席完开幕式有时间的吧？”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发出邀约的，当主播之后有许多给我发奇奇怪怪的私信的网友和老板，他们每一天收看直播，主观感受是我在和他们的个体交流展示，但对于我来说他们的定义终究叫做“一个一个未曾谋面陌生人”，诚然粉丝的期待是主播存在的根因，而我并没有尽数赴约的能力。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每个人能维持的圈子规模至多是五十人，这个五十人的圈子是你在社会交际中仅能维持的联系。我有一个几百人的粉丝群，但很少在其中发言，我很庆幸在这个辽阔的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想要结识我，但我没有办法让每一个陌生人都进入我的生活、我的圈子，我没有回复这位陌生的老板，仿佛没有收到这些消息。

有心而无力，我的生活一如这种关系般尴尬窘迫，在现实生活中除去游戏，大专学历、没有其他特长和爱好的我，正在吃着年轻的最后的红利——少年的反应力，去年的比赛我还能杀进前三甲，可现在我的状态下滑已经十分严重，今年的比赛兴许是最后的机会罢，打出我的身价就可以抱着两年直播和电竞的饭碗多吃两年，我不希望生命在这样不温不火的无聊生活之中失去鲜活，我要证明我在电竞上的实力和价值，倘若成功，至少病痛老死时回望一生，能骄傲的说出：“我这一生是有意义的！”

但今日我是无法说出这话语的，夺冠加冕始终是我的梦想，坚信自己的梦想并享受虚妄的梦想实现后的快感，二项联结成脑内的永动机加速产出多巴胺，名为“梦想”和“生活的价值”的麻醉剂让我在不被大多数认可的道路上异化为昏庸肿胀的怪物掠夺爬行。

手机再次振动，是鹿田姐发来微信：“小姜，现在我坐高铁来武汉,晚上活动结束一起吃顿饭。”

缓缓打出一个字，

“行。”

鹿田姐是我为数不多的老板，一位世家千金，二十三，大我两岁，自去年直播起便常在直播间刷礼物，刚认识的那段日子她对我的称呼还是“姜老师”。鹿田姐是第一个约我出来吃饭的网友，“姜老师，五一你来上海吧，我请你吃饭。”但从未和女生单独见面的我有些尴尬回绝了，“下次一定。”

熟络之后我们有时会像中学生的同桌一样聊会天，有一回鹿田说在路上见到一个大汉被他搀扶的老母亲唤作宝宝羞红了脸，我把哈哈哈哈哈发到聊天框，而她的落寞却满溢而出，“可我爸妈都不关心我耶，我一个女孩子家人都没有给我取小名，啥时候都要求我端庄得体，现在夏天我都不能穿短裙出门，为什么一定要过得这么累呢”可能因为这样的家庭，鹿田姐叛逆地躲进网络世界玩各类游戏，把父母给她的钱游戏氪金、刷礼物给主播。

“还好吧，我家人有时候会叫我姜姜。”

“哇，姜姜好可爱噢。”

“？？？”

“我也可以叫你姜姜嘛？”

“？？？不行”

“我记得你比我小，那就叫你小姜”

鹿田自说自话地开始这么称呼我。

这次来武汉她和父母似乎说了很久才被允许，我也不好再三推辞。

自以为不是一个社恐和害怕暴露在闪光灯下的人，实际上，我很重视和享受被人关注的感受，被复数的目光聚焦时，我的意义就会通过那些瞳孔发散开来。于是从自负的行李箱里拿出崭新的衬衫，将自己包装完全，我才能盛大登场。

两点零二分，到达汉口江滩。

比赛地选在附近一处足球场，左右半场各搭起了对战席，比赛设备由附近一家网鱼网咖赞助，穿着网咖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装机。忽然我的注意力被左侧对战席上一个半蹲的女子吸引过去。柔顺的长发几近拖到地上，平整刘海，大圆眼樱桃唇，飒爽的牛仔短裤和皮靴，我不由得挪步过去，女子并没有看我，她依然埋着头调试电竞椅的高度，身上的工作服大了一号，宽松的领子让那波涛汹涌呼之欲出，她猛地一抬头望了我一眼，蓦地羞愧起来，背过烧红的脸缓缓走开，再顾首偷瞄时，已不见了她踪影。

两点三十分，设备全部装配完毕，所有选手到场。听从主办方的指挥，我们开始逐一调试设备。这次的机子质量没话说，外设我是自带的，确认无误后。我先行去后台签定选手协议，在后台我有留意环视，却没能再见到那位女子。吁，一声短嘘，我承认看到美女是会忍不住多欣赏两眼，这属于是爱美之心，但我想要“找到她”不是因为“爱上了”或其他原因，而是刚才的女子我总感觉她给我一种孔武有力的印象，你没有听错，孔武有力，看到她第一眼内心便升腾起了澎湃力量，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无法不留意她，为什么会给我一种充满力量的感受，明明更加夺人的应该是她那性感的美，可我总感觉我在古罗马斗兽场或者沙漠之中见过她，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三点，我们前往江滩场地。

三点四十，开幕式第二遍彩排。

四点二十，彩排大成功。

鹿田姐发来一条消息：“呜呜呜呜，小姜，我临时带了俩朋友晚些到，他俩和我们一起吃饭噢，你不会社恐吧。”

“额，都行吧，我不社恐。”

我发给她一个流汗黄豆。真是的，又自说自话了。一丝不悦涌上来。没办法，鹿田姐也是女孩子，体量一下吧。可能是彩排太过于无聊，我竟然开始期待和鹿田姐见面起来，好像我还不知道鹿田姐长啥样，她倒是老嘲笑我比赛的时候表情狰狞像个憨批。希望开幕式早点结束吧，饿了，想吃东西。

异变开始在五点。

开幕式最后一个流程就是《暗日5》游戏总策划龙先生致辞。龙先生在先前两次彩排时都没有任何问题，吐字清晰、声若洪钟。五点的时候忽然嘈杂起来，询问主办方后，被告知龙先生晕倒在化妆室，大量工作人员涌进后台，待命的警察迅速抵达场地各站位，维持秩序，控制人流。每个人都是好事者，我也想挤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主办方突然要求选手全部待在准备室，大伙焦躁地猜测起来，

“简单的昏迷应该不会让警察开始封锁现场吧？”

“前段时间不是新闻报道有人威胁要攻击米哈游的总裁嘛，不会......”

《暗日5》存在装备强化系统，因此自身不努力而喷装备有差距的玩家也不在少数。

坐在准备室里，看着朝向场所内的攒动不息地匆忙人流，一个戴着白色大檐礼帽身着黑色连衣裙的贵妇以完全不同于他人的画风逆行出去。她步履稳重却又很轻快，礼帽没有遮住面容，却仿佛笼了一层纱，看不真切，又好似看到了一张嘴角上扬的鲜艳红唇。

那一抹混搭的黑白之色，只一瞬便优雅地滑出视界，注意到她之时，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人流也变得缓慢有如静止，而她掠过之后，定格的时间被解除禁锢，嘈杂释放，人流暴走。

“哇，你看那个女的穿的好洋啊！”

可旁边的选手们却仿佛看不到这个从我们面前经过的贵妇，纷纷表示，没注意。

啊，是我今天太在意女人了嘛。确实，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我也太不正经了。不能多想了，不能多想了。双手按压脸颊，我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极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美丽的女子，但，

“那位贵妇人穿着实在是太奢华显眼了，注意到她也是没办法的吧。”

我如是道。

五点二十，距离开幕式还有四十分钟，救护车赶到现场将昏迷的龙先生送往医院，而这一突发消息主办方决定先不公布，似乎是因为检查后龙先生身体并无大碍，没有中毒和受伤，开幕式最后的致辞改让其他嘉宾宣讲。

六点，场地开放入场，观众们鱼贯而入。看到零星几个拿着我的灯牌的观众，他们激烈地讨论着我们一众选手的实力，干劲缠绕着欣喜，像是半截薯条蘸上了不够味儿的番茄酱，不是顶级美味，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要开动了。”

七点，大幕渐起。灰暗的颜料泼上江滩的天空，橙红的残阳被拽入对岸的高楼之下，环绕着江滩的摩天大厦们连带着长江大桥齐刷刷地亮起灯光，开幕式选在江滩最大的原因就是想使用这里的灯光秀营造一场视觉盛宴。

七点十分，嘉宾献唱。

七点二十，选手逐一入场。我昂首阔步地走到台上，慷慨对着台下一鞠躬，帅气地一笑便站定在舞台左侧，台下的粉丝高喊我的名字，为我加油助威。这是我想象中的画面，我以为我应该是气宇轩昂、帅气大方，可下台后我打开微信，鹿田姐已经把我在台上的画面做成了表情包发送过来，一张我两眼斜视头却昂得像打了鸡血一样，配文“爷傲奈我何”，还有一张我站在左边台上晃来晃去的动图，“一起摇摆”。

额，我的表情管理和肢体控制确实没有很得当。看着群里一条又一条“哈哈哈哈”冒出来，我哭笑不得地发出一只满脸问号的猫猫。

八点，开幕式结束。在江滩樱花径我与鹿田一行人碰面了。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棕色头发，翘鼻梁白皮肤的外国女孩儿，中等的身材但有着酷似马尔塔克里洛娃的容颜，灵秀的下巴托举起整个立体的面部，洋溢出独特的气质。这个纯洁的精灵正仰着脸和高个子男人说话，男人约莫二十六七岁，隔着运动衫都能看到清晰的肌肉线条，淡定的表情和微张的嘴巴透露出天然呆的性格。在他们最后的那个女子竟和我早晨梦中之人有些相仿，看到我的一刻，她嘻嘻嘻笑起来。朝我一个劲招手，拉着两个朋友向我疾跑。

“哇噢，第一次看到活的小姜呢。”

“额，你是鹿田嘛。”

“呜呜呜呜，小姜你连姐姐我长啥样都猜不出来呢，我以前给你发过我照片呢。”

我尴尬但不失礼貌的一笑，心想：你发的照片那么好看，我以为是p的还是你找的网图呢，这谁信自己的老板是个美少女啊。鹿田姐穿着一身白色法式连衣裙，无论是体格还是面容，连那一双剪水的眸子都如我梦中所见一般。只是鹿田姐比梦中的她显得活泼搞怪许多，我一直以为每天和自己吐槽、阴阳怪气的人是一个带着厚眼镜、有些尖酸娇奢的大小姐，而现在见过她，我便觉得“鹿田”这昵称之妙，这个女孩就是一位精灵似鹿、温暖如春日田野的邻家姐姐。

“嗨喽，我叫丫的。”

这位外国美女有点害羞地站在男人身旁对我打招呼。

“丫的？”

“噢，她叫雅德，雅德的中文不是特别标准，您见笑了，”高个子男人伸出右掌来同我握手，“姜少，幸会，鄙人高木，是鹿小姐的保镖。”

“您好。”看着魁梧雄壮的男子，我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大家闺秀啊，出门都要配个保镖随行。

鹿田姐打开手机，戳戳我的背，“小姜我们去这家灰鲸餐厅吧，好像是网红餐厅耶，去吃一次看看。”

“嗯嗯，行。”灰鲸餐厅，之前听说过好像消费不低吧。噢，人家鹿田是富豪大小姐，那没事了。说实话我现在意识还有点在天上下不来，比起我第一次参加竞标赛那时的失真感还严重，我的老板是个美少女，今天带着她家的保镖和一个外国美女，要带我去高消费餐厅共进晚餐。我的收入肯定是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高一些的，直播工资和比赛奖金到账那几天我会去吃些实惠的火锅、日料，但是正常吃饭还是普通的外卖鸡排饭之流，去高消费场所的性价比太低了。而偏偏有钱人眼里“性价比”才是无需顾虑的。

“我来打车吧，小姐。”

“别嘛，我们走过去吧，看看一路的建筑呗！”鹿田姐裙角蹦跳起来，“雅德，你说呢。”

“OK。”

“我也可以，那就走吧，我昨天才来武汉，也想看看。”

八点二十，我们一路沿着江滩走过江汉路步行街。鹿田姐最欢腾，一路蹦蹦跳跳得真像一头青春的小鹿。保镖先生话不多，笑起来很憨厚，他们一行人的名字真的和性格形象很搭，高大的保镖先生好像姓高，雅德小姐有些害羞，动作优雅小心，应该是外国的贵族小姐，人以类聚诚不欺我，现在我算是被上流社会裹挟了。

九点，我们抵达灰鲸餐厅开始用餐，店面装潢得低调温馨，洁白的地毯、桌布、百叶窗联袂组成柔和的丝之屋，食材新鲜、口感也偏淡，脆爽的沙拉，鲜醇浓稠的奶油南瓜浓汤，雅德小姐似乎是甜品爱好者，慕斯蛋糕、抹茶蛋糕、芝士、奶酪一一端送堆满她胸前，饮品是奶香丝滑的“Sweet Heart”以及酸甜果味的“Galaxy”，主菜的是肉质饱满软嫩的烤羊排佐蘑菇汁和惠灵顿牛排，但是鹿田姐觉得这家惠灵顿牛排稍显平庸，“我家厨师做的好像好吃一点耶，是吧雅德”，雅德小姐正含着叉了一块蛋糕的叉子轻轻点头。鹿田姐很健谈，来的一路上就有说不完的话，吃饭时也没闲着，还经常扮个鬼脸逗得雅德小姐憋不住笑，这让不会开启话题的我免去了许多尴尬，只需要跟着鹿田姐跳脱的节奏一起头脑风暴，享用完丰盛的晚宴，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散步回去。但回去路上总有一丝麻烦的不悦感从背后扩散。回头，一个学生男正在盯着我们，刚才那个路口他好像就跟在我们后面了吧。

“姜少也发觉了吗，那位男士似乎在跟踪我们。”保镖先生小声说道。

学生男发觉我们注意到了他，忽地加快步伐，他没有选择逃走，而是朝我冲刺过来。

“！”

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男子已经喘着气到了我的面前，抓住我的手。

“是姜少吧，我是你粉丝呀！真巧能在这里碰到你！”男子愚蠢地握住我的手上下摇晃，“我上午给你发过消息的，你直播打我号的那个。”

“啊哈哈哈，是你啊。”跟踪者竟然是上午那个烦人的老板，这可比起歹徒更叫我心烦。

鹿田姐看我们站住握手，拉着雅德小姐凑过来，“咋啦咋啦，小姜这你朋友？”

“啊，不是......”

“怪不得姜少没回我呀，原来是有约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施，是个大学生，就叫我施某吧，上午多有叨扰。”

“哈......”

我当时的表情应该就是流汗黄豆真人版了，好尴尬。这个老板和我同龄，蓝色的牛仔服，学生模样，本来惬意欢乐地夜晚看到他就有点心烦。

看了一眼时间，象征着九点五十九的秒针转到了十点整。异变的高潮就发生在这一秒，这一日晚十点，改变世界命运的二人相逢了，此刻的我还不知晓数月后，我的生命走到尽头那一刻，我会把所有的希望和意义都托付给他，这个让我第一次见面就头痛不已的男人。

“你好，我是鹿田。”

“您好，我叫高木，这位是雅德。”

雅德小姐躲在高木背后，露出半个身子，点头微笑示意。

“我今天来看了开幕式呢，姜少加油，这次比赛你一定能拿下冠军的！”

“啊，谢谢你。”

“可以和我拍个照留念吗？”

鹿田姐人来疯的毛病又犯了，掏出自拍杆：“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大家一起来拍吧！”

啊啊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鹿田姐和这个施某这么会整事啊。闪光灯亮起，我好像又忘记表情管理了，一张木讷呆滞的脸被其余四人夹在c位。

拍完照片，鹿田姐突然想起什么来：“唉，施同学，你是本地人嘛，今天来看开幕式。”

“噢，我不是本地人，但是在武汉上了四年学了，还是很了解这里的。”

“哎哎哎，我有个事想问一下，不晓得你听说没。”

“请讲。”

“就是最近网上一直有议论的......武汉都市传说！”

鹿田姐一脸紧张神秘的样子，脸凑到施某面前像是要亲上去一样。施某估计也被鹿田的神经兮兮吓到了，连退两步，脸上有些红，话也说不利索：“啊，我们，我们边走边说吧，我有耳闻。”

饭后散步小分队变成了沿商业街高声密谈都市传说小组。

“是那个欧洲骑士的传闻吧。”

“对对对！就那个！真的有吗？”

“好像是真的，我们学校位置比较偏，有个同学翻墙出去通宵经过树林的时候，看到了骑着马的骑士，被吓了半死。”

“哇哦！”

欧洲骑士？他们在讲什么，学校旁边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但现在什么cosplay都有，出一个骑士也不是不可能，我说：“是cosplay，或者拍电影吧。”

“嗯，有这个可能。但是网上有很多......”

鹿田姐激动地插话：“有很多人被他救了发微博、发帖子呢，小姜你不怎么冲浪呢，看！”

我还是当作玩笑话的态度拿过了鹿田姐的手机，贴吧里一条“灵异事件”为标题的帖子，贴主是武汉本地人讲述了自己下晚班回家路过树林被怪兽袭击......怪兽？袭击？

“？？？”

贴主被怪兽袭击后，一个骑士骑着幽灵马冲出来，击退了怪兽，然后把贴主丢到了马背上，载着贴主狂奔，贴主受到惊吓失去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昏倒在路边。手中攥着一块石头。

让我震惊的是帖子最后的一段资料，贴主把石头送去了实验室分析，石头的部分构成元素不可考，除了氧硅铝铁钙组成的矿物成分外，有含量百分之三十的未知元素组成了链状结构。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帖子最后附带的照片，贴主第二天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拍下了一连串马背上的照片，这是一匹雄壮的黑马，背部肌肉十分健美，鬃毛狂乱地飞扬。然后就是这几张略显模糊的照片让我不得不去思考，一个人如果想抖机灵何必花这么大力气去制造一个都市传说呢？

随后我在这个帖子下看到好几条链接，点进去是一个网友制作的关于武汉都市传说的网站，这里收集了大约十条类似的帖子、微博，都有生动的描述或者是照片。其中一则竟然拍到了骑士的全身照。遮面的铁盔，黑色的板甲，闪着光芒的白色长矛，伟立风中的飒爽英姿。

这到底是什么？电影的前期宣传？喂，为什么看起来了这么真实，这一张张照片和正规实验室出具的证明看起来就像恶毒的巫咒一样毛骨悚然。

“但是，比起这个都市传说。我个人觉得更有意思的，是神秘失踪案。”

“纳尼！”

保镖先生突然一句生草的纳尼让我有点被吓到，但是他真的一改刚才两小时里的寡言少语、冷静淡定的形象，只见他怒目圆瞪，青筋暴起，惶恐和惊讶爬满了面部的肌肤，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可以仔细说一下嘛？”怎么回事，为什么听到这个搞怪的鹿田姐也不调皮了。雅德小姐也不在躲在高木先生的背后，露出可以说是“坚毅”的表情，期待着施某的发言。

他们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对这个问题好奇是应该的，可为什么变了神情。这个和上一个都市传说有什么不同嘛？啊，那个都市传说也很离谱，我不行了，我好像已经闻到脑回路坏死的焦味了。

十点十分，我放弃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