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冰火（1 / 2）

凛冬的寒风会在埃斯科瑞姆的十二月如期而至，它一直都很准时，当如刻刀的冷风将所有动物都逼在山洞中、树洞中冬眠，无休止的大雪没过松树的半腰时，埃斯科瑞姆的冬天才真正来临。

阿德高地与月北城之间的雪原上，大雪让无数战士留下的脚印变成冰晶下的古迹，天地之间，只剩一白。

两个彼此在雪中模糊的身影如这场不息的大雪般不约而至，他们身后没有千军万马，只有渐渐被新雪掩埋的脚印。

雪在却胡的肩膀上积了厚厚一层，和他的白色披肩融为一体，雪以同样的礼仪接待了却胡对面的男人，凛风氏族族长，英格尔。

“你今天戴了帽子，真是明智的决定。”

却胡敞开嗓子，生怕英格尔听不到他的声音，声音会被寒风扭曲，在埃斯科瑞姆的寒风中对话总是会发生误会，这并不罕见。

“年年都是见你这张老脸，我早就厌倦了，希望明年你们能换个人来。”

英格尔的声音尖锐，他个子矮矮的，在风雪中站得笔直，这位看上去慈祥和善的老族长就像是刚抱了孙子的老爷爷。

“我倒是希望明年没有这个仪式，这里太冷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了！”

却胡爽朗的笑声感染了英格尔，两人的笑声持续了好一阵。

“帮我好好保管它，我不想看到明年拿回来的时候沾满了熊毛，你应该学会把它挂在墙壁上而不是铺在你那大宝贝儿的窝里。”

英格尔伸手将手中卷起的氏族旗帜递到却胡面前。

“当然，我也不想在明年我拿回它的时候上面沾满了羽毛，不然我的手下会认为我和翼谷的姑娘们寻欢作乐，这是一直以来最让我头疼的问题。”

却胡同样把白熊氏族的旗帜递到英格尔面前。

两人左手握着自己氏族的旗帜，右手握着对方的旗帜，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左手。

英格尔缓缓将白熊氏族旗帜打开，它还是老样子，巨大的熊掌刺绣栩栩如生，英格尔在心中笃定他一定出自某位不知名的裁缝之手，而且这位裁缝生前肯定被熊掌拍过，这形状也一定和他脸上的如出一辙，他是照着镜子绣出来的。

却胡一抖手，凛风氏族的旗帜在狂风中乱舞，正如刺在旗帜上的图案，凛风氏族在旗帜上下了不少功夫，这只击空的黑鹰雄壮威武，比翼谷旗帜上的鸟羽气派多了。

“这个凛冬比往年冷了不少啊。”

却胡感慨，嘴中呼出的热气一瞬间被狂风打散，当然寒风也不会放过他干裂的嘴唇。

“是啊，想想最开始多好，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邀请你去埃斯科瑞姆南部的海岸，那里的海水永远不会冻结，我们在海边支起一座帐篷，吃最鲜美的鱼肉，喝最好的酒，别的族长可从来没受到过这等待遇。”

英格尔将手背在身后，寒风无法撼动他分毫。

“是啊，我还记得在我的大宝贝儿睡觉时，你的小鸟已经把我们的食物带回来了，都是些新鲜而肥美的鱼，它看上去似乎更喜欢大海的波澜壮阔，而我的大宝贝儿却格外钟爱冰天雪地。”

风中凌乱的的头发肆意抽打着脸颊，却胡眯着眼睛，看着漫天的白，遍地的白。

“那不正好，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将我击败，然后让你见识见识统治整个埃斯科瑞姆的枯燥与乏味。”

英格尔笑了一下。

一大片干枯的石碱树在风雪中飘摇，几千年来它们始终这般倔强。

“咔擦！”

一棵石碱树倒下了，它最终还是没能斗过这寒风。

“我有时在想，如果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

英格尔的声音变沉重，他扶了扶头顶摇摇欲坠的帽子，宽大的披风飒飒作响。

“战争能够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和平同理。”

却胡嘴边挂着笑意。

“现在它看起来就像墓地一样，无边无际的墓地，让人望而生畏，让人心生恐慌。”

英格尔看了却胡一眼，他知道这老家伙会同意自己的观点。

“墓地？听起来也不错。”

却胡抬了抬快要被雪没过的双脚，“人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自然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法则。”

“二十年前我说的这句话，没想到你还记得。”

英格尔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景象，又笑了。

却胡摇了摇头。

“走吧。”

树木没有了树叶，就什么都遮不住。

透过石碱树林向深处看去，还有一座仍然屹立的房屋，房屋的主人应该早就不在这了。

“人是有生命的，谁又会去在乎这一堆破砖烂瓦。”

英格尔嘴里嘟囔着，和却胡并肩而行，“咱俩都多少年没这样走过了。”

二人在这间废弃的石屋周围艰难跋涉，四面围砌的石壁内，风化的动物毛皮和毡布躺在一起，埃斯科瑞姆人一直喜欢居住石屋，停战协议达成之后，各个氏族的族人便会回归他们温暖且坚固的庇护所。

“小时候和你搭建这个‘秘密据点’的时候，我母亲一度认为我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