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天元寺（1 / 2）

天元寺已是一座古寺，井口是古老的，菩提树是古老的，就连寺里仅有的二百来个僧人，也有一半到了知命年。

“师傅。”一青衣少年跪在老僧面前，生得剑眉星目。

那白须老僧盘坐青石上，左手念咒，右手搓着念珠，稍许，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又闭上眼睛，白须微动，缓缓说道:

“怀风，你是几岁上的山，如今有几年了？”

怀风正是下跪少年，洛阳常家人氏，听他人说，自小因战乱被遗弃，后幸得心泉方丈游历四方，普度众生之时遇见，便带到这天元寺之中。

常怀风思索片刻，便答道：“师傅曾告诉我，我于十岁之时随师傅上山，如今刚好十年。”

“嗯，整十年了。”那老僧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天元寺的戒训你早一清二楚，你且告诉我，未经准许私入卧龙阁内者，该如何处罚?”

“杖责二百，禁闭一月。”常怀风言罢，便在地上磕个头。

老僧缓慢起身，左右两个年轻僧人赶紧去扶，老僧挥手抵开，看了眼常怀风，向左右两个僧人说道：“明心、明净，依我寺内戒训处置，不得有半点宽容。”说罢，便向禅房走去。

明心、明净看老僧走远，连忙搀起跪着的常怀风，替他拍去衣上的尘土，道：“怀风师弟，你知道卧龙阁是天元寺禁地，进去是会受重罚的，怎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哈哈哈，二位师兄，你们与我相处多年，想必知道我的秉性，他人越不想让我做的事，我常怀风越是想试试，反过来呢，他人想让我去做什么，把所有的条理都告诉我，我倒觉得没意思，就自然不想去做咯！心泉方丈三番五次强调不准进入卧龙阁半步，那我就越想进去一步、两步！”

明心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人想法子学武功，有人想法子发大财，你却天天想法子讨打，真是奇怪。喏，趴下吧，若让方丈看见我二人与你嬉笑，又要怪罪我们了。”边说边拿起棍子，指了指旁边的木凳。

常怀风翻个白眼，撅起屁股趴在木凳上，明心、明净二人一左一右打了起来，不多时，青衣上便渗出了血。二人抡地胳膊酸痛，慢慢也没了力气，手中的木棍飘忽不定，打不中屁股，于是常怀风大腿、腰间许多地方都多少挨了几棍。

“打歪啦打歪啦！”正当三人喊疼的喊疼、喊累的喊累之时，院墙处传来一少女的格格娇笑之声，三人闻声走去，却不见其人，忽见怀安抱起头“诶呦”叫唤了起来，二人看去，却是一桃核不偏不倚砸中了明净头顶。

“嘿嘿嘿！这和尚的脑袋确是响亮。”三人这才听清笑声是从禅房顶上传来，抬头看去，一紫衣少女正晃着腿吃着桃，满不在乎的看着三人。

明心上前行礼道：“天元寺乃佛门重地，施主切莫此般轻佻，快快下来。”

紫衣少女轻身一跳下了房顶，咬了半颗的桃子随手扔掉，便像教书先生般数落起人来：“诶！你这和尚好不懂礼数！哪有说姑娘家轻佻的！什么佛门重地，本姑娘爱坐哪就坐哪，惹急了本姑娘，叫人把你这破庙改成我家花园，把你们一个个雇成花匠！”

“你……你好不讲理！”明心被紫衣少女说得涨红了脸。

“我不讲理？你们两个把人家一个打得皮开肉绽，还说什么普度众生，要笑死人啦！”紫衣少女说罢，便格格笑了起来。

常怀风站在一旁，心里暗暗想道：这姑娘虽说口齿恶毒，倒也心善，原是以为我受了欺负，替我出头来了。便上前行礼，解释道：

“姑娘误会了，这二位是我师兄，只因我犯了条例，才受此杖责，请姑娘莫要责怪。”

紫衣少女惊讶道：“什么？你也是和尚？那你怎么不剃头发，不点戒疤不穿僧袍啊？”

常怀风略略一笑，答道：“只因我生性多动，方丈只准我食宿在寺内，不准拜入佛门，扰了清静。”

“姑娘若非来烧香拜佛，就请回吧，被方丈瞧见，又要怪罪小僧了。”明心见眼前少女生性急躁，担心惹出是非，只好硬着头皮想请走这尊活佛。

谁不想这一试探，那紫衣少女竟然抽泣起来：“和尚哥哥，我一个弱小女子，无家可归，贪玩来到这里，如今你却赶我下山，我不认识路，山上多猛兽，又多坏人，万一，万一……”说到一半，便直接蹲下哭出声来。

这下吓得明心明净二人是手忙脚乱，又是说宽慰的话，又是想伸手去扶，只因怕触犯戒律，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常怀风在一旁忍不住憋笑，原来紫衣少女只是埋下头，装出哭声，脸上却是笑着的，自己试了试，却如何也做不出来脸上笑，嘴里哭。暗暗想道：这姑娘如此调皮，不妨看看她要做什么。

紫衣少女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明心、明净二人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眼前这活佛还要闹哪般事情。

“诶唷！”紫衣少女又娇喊一声，“和尚哥哥，我蹲的太久，腿麻了，你扶人家起来嘛！”

明心只想少女赶快走，也不怕犯戒律，便红着脸伸手去扶，只把脑袋转向旁侧，嘴里念叨着：“还请施主稍作歇息后……”，话未落音，只觉小臂一阵刺痛，立时缩了回来，却见小臂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一般，红肿了一小块，疼地‘诶呦’叫了起来。

“哈哈哈！”紫衣少女蹦跳起来，得意地看着明心，“叫你再说我轻佻，赶我下山！尝尝我这蝎子的厉害！”

常怀风看了一眼明心手臂，原来红肿的地方变更大，颜色也从红色变成紫色，登时火冒三丈，冲到正大笑的少女眼前，埋怨道：“你这人，好生恶毒！快拿解药于明心师兄！”

紫衣少女被吓坏了的样子，怯怯从荷包里揣，摸出一件物什，丢给常怀风，便道：“给你！”

常怀风伸手接住，却是一软软的东西，张手一看，原来一条半张巴掌大的黑蝎子，连忙翻手扔地下，三脚并做两脚踩成了肉泥。

“你！你赔我蝎子！”，紫衣少女说着便一掌劈了过来，常怀风只用手腕一挡，五指一扣，便紧紧抓住紫衣少女，任她百般挣扎也脱不得身。

“你……你放开我！”紫衣少女手腕被捏的涨红。

“你这般恶毒之人，岂有放手之理？只等我师兄弟拿来绳子，将你捆住绑下山去！”

紫衣少女一急，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常怀风这才注意到紫衣少女模样，一对水灵大眼睛哭到泛红，也许是哭成水灵，也许本来就水灵，樱桃一样的嘴巴还在骂骂咧咧，鹅蛋脸白到透亮，下巴有个小黑痣……

那是小黑痣还是碰到的脏东西？

常怀风觉得越看越像一点黑泥巴，竟不由得伸手想抹去黑泥巴。

紫衣少女正哭的起劲，脸又被怀风这么一碰，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臭流氓！臭流氓！”

常怀风这才清醒过来，连忙道：“莫叫莫叫！你下巴沾了泥巴，我替你抹去。”

少女这一下竟被逗笑了，说道：“那是痣，打娘胎里出来就有的！”

常怀风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姑娘的手腕，脸庞，比普通人冰凉很多，想起自己前几日偷看卧龙阁内《武经总要》之中记载的五毒教派，此派中人自幼与毒虫为伴，定期会在体内注入虫毒，凡是入派者，皆有非常人的身体，传闻他们的口水、武器、指甲各处都沾满了剧毒，实乃当今世上最恶毒的武功。

“怀风，放开她。”心泉在几个师兄弟的带领下走向明心，怀风这才松开手。

明心的左胳膊几乎都要变紫了，整个人此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方……方丈。”

心泉看了一眼明心，又看了看紫衣姑娘，示意几个小僧搀起明心，自己则是双掌由丹田运气，真气凝聚掌心，送入明心体内，明心周身似有云雾升起一般，左臂的紫色也逐渐褪去，恢复正常。

“哇……”明心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带他回房休息，已无大碍。”心泉再运气至丹田，起身走近紫衣少女，打量一番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无他事，请下山吧。”

紫衣少女揉着手腕，嗫嗫道：“我不走，我要他赔我黑蝎子。”

“你……”常怀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姑娘确是恶毒，笑的是此人性情直爽，哭笑只因一件小事。

心泉示意怀风不要说话，环顾四周，轻笑一声，便双手合十，浑声而道：“风止树静，形不动心亦动，施主远道而来，请现身罢。”这个‘罢’字刚落音，就见周围树木一阵波动。

只听得从东边，又好像是西边，又好像是从东南西北同时传来一阵冷冽的声音。

“心泉方丈内力深厚，晚辈佩服！”只见北边一黑影从树林中跃起，脚尖轻点叶片，树叶却无任何波动，只几下，从五十米开外瞬步来到众人眼前。

好俊的轻功！常怀风心里暗暗想道：如果没看错，这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轻功踏雪泥，此轻功极其高明，传闻能在雪地快步如疾，却不留下任何脚印，再细看这施展之人，约摸二十来岁，也是面如白雪，身长约五尺有余，穿着打扮与紫衣姑娘极为相似。

“雾师兄！你来啦！”紫衣姑娘嬉笑着跑向男子身边，小鸟依人般抱住男子手臂。

男子并不理会紫衣少女，上前向心泉行礼道：“心泉方丈方才一招‘声达诸天’，虽只用四成功力，却已撼动树木，晚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