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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宛棠心里半点儿都没在意陆昀铮把她落在后面这件事。 和陆昀铮并排走她反而觉得尴尬,不如一个人走自在。 陆昀铮的腿本就比她长,走得也比她快,许宛棠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她也没急,在后面按照自己原有的速度慢悠悠地走着。 等进了屋,陆昀铮便进了卫生间,应该是去冲澡了。 夏天天气炎热,稍微在外面走两步都会出一身的汗。 许宛棠也满身的黏腻,正好她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把小红桶里的海鲜处理一下,省得洗完澡之后又会出一身的汗,跟白洗没差别。 螃蟹不用处理,到时清蒸就好,许宛棠把那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留在小红桶里,避着它们将里面的海参全都捞出来。 海螺和扇贝需要放在水里吐几天沙才能吃,所以这两样也不急,今天只需把海参处理了就好。 海参的体内有一种自溶酶,离开海水六到七个小时变会化成水,所以要在这之前尽快加工。 这次她翻到的海参足足有六个,最粗的足足有她小臂那么粗,够炒一小盘的了。 许宛棠把这几个海参放到盆里时,它们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许宛棠一手拿起剪刀,一手拿起一只水一般的、正在蠕动着的海参。 有着密密麻麻触足的那一边是海参的肚子,许宛棠从海参的肚子那里剪开个口子,将里面的内脏取出,将沙嘴剪掉,清洗一番后,放到锅里煮。 现在只剩海参黄色的内脏堆在盘子里,海参的内脏被称为“海参花”,很多人都好这一口,但不包括许宛棠。 海参里面的内脏存沙多,洗起来费力,许宛棠也不太喜欢那口感,便毫不犹豫地倒掉了。 海参要煮一个多小时呢,许宛棠不用一直在这儿盯着,便想着等一会儿陆昀铮从卫生间出来了,她洗个澡,吃个饭,时间便差不多了。 正巧这时,陆昀铮从卫生间里出来,男人没穿上衣,正背对着她擦头发。 宽阔的肩膀和覆着一层肌肉的窄腰勾出完美的倒三角,他的背部有零星的疤痕,看上去又添了些野性。 许宛棠趁着陆昀铮背对着她的间隙,往他的后背上多瞄了两眼。 客观地讲,陆昀铮背对着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挺顺眼的,比如现在。 许宛棠见陆昀铮依旧没转过来,又看了两眼,才目不斜视地进卧室拿换洗衣服。 陆昀铮背后又没长眼睛,好东西不看白不看。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进卧室后,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许宛棠的房门一眼,半晌又移开。 随即似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从他的衣柜里找出件套头衬衣,重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许宛棠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陆昀铮已经将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尽数摆在了桌子上。 有几个菜没用保温饭盒装,已经有点儿凉了,但家里就一口锅,许宛棠正煮着海参,菜便没法再热了。 不过幸好现在是夏天,饭菜并没凉到哪儿去,吃起来也还不错。 许宛棠落座,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样安静的晚饭时间不由得让许宛棠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没结婚在娘家时,吃饭的时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许宛棠的哥哥和弟弟不停地说着在一天里发生的趣事儿。 说的内容都没什么意义,比如哥哥今天在学校被老师表扬、被同学追捧;比如哪个亲戚因为弟弟乖给了弟弟一块水果糖,弟弟不停地形容那水果糖有多甜…… 纵使这些事情很小,那也是小孩子一天中最开心的瞬间。 每当哥哥和弟弟将这些在饭桌上讲出来时,妈妈便会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们。 许宛棠当时年纪也不大,自然也有说不完的小事儿想要跟爸爸妈妈说。 可迎接她的从来都不是夸奖,有时是一片沉默、有时是哥哥不屑的嗤笑、有时是妈妈云淡风轻的一句“这有什么好说的?” 时间久了,许宛棠在饭桌上便很少讲话了,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当时小小的她在想:以后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时,她要将自己一天里做的事儿都和自己的丈夫分享得一点儿不剩,把这些年在家里没说出口的话全都补回来。 可上一世,她并没有实现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和陆昀铮结婚以后,她一直用自己的热脸去贴陆昀铮的冷屁股,在饭桌上也是如此。 她和陆昀铮吃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饭里,前几次她都有试探地和陆昀铮找些话题聊,比如训练累不累?比如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陆昀铮一开始还简单地回复她几个单字,看上去并不热络。 但这几个敷衍的字词却给了许宛棠不小的鼓舞,在娘家时,连这样简单的回复都是少有的。 那时的她没见过什么是好,便被这几句敷衍冲昏了头,以为对方是愿意和自己说话的。 直到有一次,她将自己工作上的趣事儿当做笑话讲给许久才回一次家的陆昀铮听。 纵使过了这么久,许宛棠依旧记得很清楚。 她想,当时她应该是带着笑的,不然她也不会在听到陆昀铮的那句“食不言”后,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僵硬地、翘起来的、不知怎么收回去的嘴角。 从那以后,和陆昀铮吃饭时,她便和在娘家度过的那十几年一样,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吃完整顿饭。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记忆,许宛棠只觉得好笑。 当时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一个没忍住,许宛棠笑出了声音。 这声轻笑在安静的屋子内格外明显。 陆昀铮夹菜的动作停下,疑惑地看向许宛棠。 只见许宛棠机械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嘴角翘起些弧度,但眼神却是冰冷的。 陆昀铮莫名地从许宛棠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自嘲和……脆弱? 他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盯了许宛棠片刻,似是挣扎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许宛棠陷在回忆里,因这声突然响起的声音而回过神来。 此刻,刚才还在她脸上的神情褪了个干净,又恢复到了那副洒脱又无谓的模样。 她樱唇勾起,笑意不达眼底,冷淡地道了声,“食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