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若是习惯了太舒适的生活,那么就算他本来有十分的勇气,到后来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别人屠斩。

但是马的四腿一定要强壮、有力,因为马也和其他四腿奔跑的动物一样,强壮有力的四腿往往决定了它的优劣。

七彩山庄距离这里还有一百多里,并不算是太近。

他选了两匹最快的马,甚至都没有还价,马贩子说多少他就给了多少。

快马也倒下。

他们又只能提气疾奔。

夜色更深,远处更朦胧。

路旁一片阴暗,只看得见一株株树木箭一样的向后倒退。

他们已经将身法提到了极限,现在,只能听到他们牛一样的喘息声。

天上无星也无月。

又是个死气沉沉的夜,天地间仿佛也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没有灯,也没有火。

七彩山庄也已经死了。

他们找到了一根干燥的枯枝,燃起了火把。

火焰照射不到远处,但以他们的目力,还是可以朦胧的看到雄伟屋宇耸立在他们的眼前。

这地方他们现在已可以算是非常熟悉,甬道的尽头处,似乎隐约还可以望见那一点灯火。

黑暗处,几双黄色的眼睛被脚步声惊起,慌乱的东奔西窜。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祥和平静,仿佛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们毕竟不是神,而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体力也有限得很。

更何况他们已经一天滴水未进,又来回奔波了这么久,本来早就应该倒下。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到了现在。

也许是奇迹,也许是因为恐惧。

到了生死一发那瞬间的时候,人身子里的潜能往往就爆发了出来。

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是不可以想象的,也绝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恐惧往往也能激发人身子里的潜能。

但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他们希望看到的。

无论如何,大错总算没有铸成,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全身似乎都已经脱力,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可惜的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些。

失败和成功本来就只在同一终点,往往就只相差了那么一线间的距离。

最大的打击往往就来自你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任何人都应该记得那根悬在你头顶的棒子,当你以为你到了天堂时,这根棒子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打入到地狱中。

地窖中已经没有了人。

什么人都没有!

就连石壁上挂着的那些刀枪剑戟也一件不剩,就仿佛凭空消失了般的。

这地方就像是蝗虫群经过一样,又像是被白蚁驻空了的枯树,只要是能搬动的东西都已经搬走。

他们再也挪动不了自己的脚步,就像是被一根钉子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他们只觉得似乎有一盆冰水兜头淋了下来,全身热血在霎那间就都全凝结了起来,冷得像是要将他们整个的都冻结起来。

这种感觉又像是突然一脚踏空,跌入了那无底的深渊一样。

风哀切,雨飘零!

火光在跳动。

不是风,也不是雨,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雨,是因为沈双飞拿着火把的手在发抖!

风雨也不在天地间,风雨只在他的心里面!

他抖得就像是风雨中的那一片找不着根的落叶。

他也不是害怕,更不是恐惧,他已经忘了什么是惊惧。

他是愤怒!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冲上头顶,就像一口气喝了十斤老酒一样,心里只恨不得想要毁灭他所看到的一切。

只可惜他能毁灭的偏偏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想*,想呐喊,可是他偏偏连*的力气都已没有。

他想冲出去,可是这双脚仿佛拖着千斤巨石,连分毫都已不能移动,甚至连他的体重都似已经不能承担。

他的胃在痉挛、收缩,就像是有千万匹马在奔跑、践踏,又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魔手在他胸膛和胃之间挤压,令他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可他却偏偏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

也不知木立了多久,他忽然嘶声道:“他们怎么会知道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她们在这里?”

他忽然发觉这已经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这句话虽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听来却是那么的生疏,就好像是在听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说话一样。

他只觉得嘴里很苦、很干涩,就像吃了一满嘴的生黄莲一样,舌头就像是一枚生了锈的铁钉,比平时不知大了多少倍,笨拙了多少倍。

密室里没有回音,只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难道这就是恐惧的滋味?

孟轻寒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了话!

他手紧握,刀紧攥,好像还想在努力控制自己,可脸上的肌肉还是失去了控制一样的,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他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晕。

红得奇怪,红得可怕。

在火光下看来,那就像是血,又像是地狱来的火焰在焚烧着,燃烧着他的生命与灵魂。

奇怪的是,这时候他的心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慌,而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落在猎人陷阱里面的野兽。

野兽是悲哀的,因为它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落在猎人的陷阱里面,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种命运。

但是野兽知道自己的挣扎是无用的,所以它的命运才更悲哀。

这就像是此时的孟轻寒。

他觉得自己也就像是这只落在猎人陷阱里面的野兽。

沈双飞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还是在问:“我们走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后面绝对没有人跟踪,是谁带他们找到这里?难道她们两人间有一个人出卖我们?”

这句话其实他用不着问,因为他知道孟轻寒是没有答案的。

孟轻寒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脸色却变得更可怕。

他忽然一声大吼:“出去!”

沈双飞被吼得怔住,道:“你叫我出去?”

孟轻寒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嘴角已经抽紧,牙齿咬得“咯咯”响。

然后他的人开始颤抖。

他的嘴在哆嗦,腿也开始在哆嗦。

他哆嗦得就像风雨中的寒鸦。

唯一还没有发抖的只有他握刀的手。

沈双飞吃惊的看着他,看着他这种奇异的表情,脚下一步步后退。

可是,还没等他退出洞口,孟轻寒就倒了下去,“砰”的一声,死狗一样的摔在地上。

他一倒在地上,嘴里就开始不停的吐着白沫。

嘴里的白沫沾满他的脸、他的衣。

他狗一样的匍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弓着身子,还在挣扎着,好像还想努力站立起来。

可是他现在连被人截断了四肢,受伤的野兽都不如,只能继续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翻滚着,浑身不停的抽搐着、哀嚎着,就像是有一条凶狠的毒蛇,在狠狠的吞咬着他的肩、他的背他的全身。

毒蛇不停的还在撕咬,他的人也还在不停的翻滚。

他的整个人都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吼,就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哀鸣:“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病又发作了。

这是一种怪病,每当承受不住打击,每当他觉得自己错了的时候,每当无比的愤怒、悲哀时,这种病就会不失时机的发作。

他本来一直将自己控制得很好,隐藏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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