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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2 / 2)

夏侯胥再次吩咐道。

老仆不敢怠慢,连忙去寝卧取来两件绣有九条螭龙戏珠金丝纹的龙袍,崔藻变色,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嘶声道:“恳请殿下开恩!”

崔馥郁银牙紧咬,陪着老人跪下。

老仆拿下旧龙袍也未曾真正披上,识相的恭立于侧,低眉顺眼起来。

夏侯胥对夏侯淳笑道:“这袍子当年本想脱下留在太康,老二恩准带走,我也就没矫情,一直留至现在,也算留个念想罢了。”

他浑浊眸子似笑非笑,“你若觉得不妥,尽可收走。”

夏侯淳头皮一麻,直觉这位喜怒无常,他当即面容一肃,大义凛然地道:“大爷爷尊隆无双,除了太宗爷爷,还有谁有资格穿这衣服?”

老人挑眉:“你父皇不介意?”

崽卖爷田不心疼,夏侯淳洒然一笑,“大爷爷为大靖付出那么多,区区一件袍子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父皇何曾介意这些,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他慷慨笑道:“大爷爷若真喜欢,孙儿日后让少府监织染署多给您织造几件便是。”

老人挑眉:“果真?”

夏侯淳正色道:“不错区区衣裳罢了,有何吝惜的。”

老人大笑。

崔藻脸皮抽动,眉纹深深皱起,越听越心惊胆战,本以为晋王府与鸿帝一脉势如水火,怎料竟是这般如胶似漆、亲如一家,莫非外间传言的都是假象,太康城在下一盘大棋?

在这位眼中,天下如棋,崔氏若阻碍了大靖发展,他即便再仁慈,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屠刀宰掉。

毕竟是曾经的帝王,太宗口中所谓的心慈手软,那是相对而言。

人是个复杂的动物,便是人品都是看碟下菜,何况帝王心性?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单纯的凶恶坏人,也没有谁是纯粹的秉性纯良,人心似海,复杂难测,矛盾而又如一。

譬如夏侯胥,他时而喜怒无常,时而善意打发,时而心狠手辣,时而慈眉善目。

而作为多面动物的一代帝王,其心思之复杂,远超他人想象,往深了说今日诸多举动,看似对崔氏铁血无情,又何尝不是在变相自保?

直言当镇杀崔氏,将其抄家灭族,那是说给夏侯淳的;可事到临头,又将屠刀递给夏侯淳,那是做给崔氏看的,露出了獠牙,却又体现了慈悲,甚至还有一丝以及在煌煌大势之下,作为一代曾经的帝王而今的孤独老人的无奈与爱莫能助。

当然,至于其中存了多少宣示武力、震慑某个人的考量,那就只有问夏侯胥自己了。

至于这位太子殿下,更加令崔藻刮目相看,不是都传闻此子行事愚蠢、不识大体的么,为何如此狡诈,心机城府竟然能跟这位扳手腕,他暗叹果然是谣言,差点害了他们崔氏跌入深渊。

眼见夏侯氏俩大嫡脉联手,崔藻顿时而今不宜硬来,他毫不犹豫地磕头纳拜:“臣,恳请殿下看在崔氏供奉多年的份上,饶族人一命。”

他语气一顿,沉声道:“若殿下犹不解恨,老臣愿以一死来平息殿下怒火。”

屋内寂静无声,夏侯胥面无表情,一脸漠然。

他再次拾起火钳,拨弄一番炭薪后,看着袅袅炊烟升腾,递给了夏侯淳。

慕容烟抬眼看向夏侯淳。

夏侯淳接过火钳,目光垂下,落在跪地匍匐的老人身上,沉默良久后,他缓缓吐出一句:“本来以本宫之意,崔氏既有欺上冒犯之举,当须施以雷霆手段即刻镇杀之,方可以儆效尤。”

此语落下,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老人强撑气势一滞,如同开闸泄洪般,一泻千里,高高在上的慑人再也无法维持。

他干涩嘴唇轻颤,浑浊目光隐有不甘,眼角含泪,张嘴欲言,却欲言又止。

他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既肖似太宗,又岂是心慈手软之辈。

莫说当年因太宗起兵死的人,便是其履极登基后屠杀的世族门阀便多达数十,渭水河染红了一次又一次。

大靖四代帝王,无一不是踩着万千尸骨上位,隆威降下,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崔馥郁颜容决然,俯身一拜:“太子殿下,我崔氏愿以半数家财换来一线生机。”

夏侯淳目光轻幽,一语不发。

夏侯胥笑意晏晏,不置可否。

崔馥郁面容凄苦,惨然道:“若殿下还觉不够,妾身愿以奴婢之身常伴殿下左右,端茶倒水,侍奉起居,还望殿下成全。”

慕容烟面无表情,心中隐有怒意。

世兄我都还没吃到,你居然还想一步到位,呵,想得美。

夏侯淳皱眉,面色不愉,言道:“此事本是你崔氏招惹本宫在先,后纵容族子遣真人来袭,怎么搞得像是本宫仗势欺人似的?”

老人哑口无言,苦涩一笑,形势不由人,他又怎会料到晋王府这位会亲自出面,尤其他还了解到,这位存在为了保险,还动用了当年太宗留下的后手,否则他崔氏何至于如此委曲求全,真谈不妥,一拍两散不就完了么。

可他不敢,而且若果真闹翻了,那崔氏千年积蓄就真要毁于一旦了。

地上的崔藻气息衰弱,满脸枯容,仿若行将朽木,他提了口气,艰难抬头:“我崔氏愿奉殿下为主,世世代代,永不言叛,请求太子成全!”

奉主者,奴也。

此言一出,崔馥郁花容失色,煞白脸色陡然涨红,但却浑身冰凉,直接僵立当场。

她脸色变幻,死死咬唇,不言不语。

慕容烟小心地看了眼正在鼓捣炭盆的夏侯胥,他轻轻扯了扯夏侯淳衣袖。

夏侯淳默然无语,抬眼看向炉边的老人,轻声道:“大爷爷,依您之见,该当如何?”

老人笑道:“死活随意,任你处置,无须问我。”

老人在试探他,可夏侯淳又何尝不是在尊敬之余,又对其暗存忌惮畏惧之心。

他也怕,他怕晋王府造反,怕拿他夏侯淳祭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宰了他。

也怕这位曾经的帝王在装傻充愣,在藏拙,在示弱,以图东山再起,夺回帝位。

可这些心思,夏侯淳只能藏在心里,无法言表,更不能露出丝毫,否则岂不是逼其造反。

造反,永远是个真命题。

晋王府世子夏侯谟叫嚣州城外有十万大军,他信,但不怕,因为那些将士夏侯谟调不动。

新晋王夏侯融言辞犀利,绵里藏针,他担忧,但还不至于乱了分寸、自乱阵脚,因为这位新晋王威望虽高,但仍旧抵不过父皇的一纸敕书。

可若是眼前这位老人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造反,那对大靖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是,他夏侯淳口口声声说都是一家人,皇位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看似都无所谓,毕竟肥水不会流向外人田,可皇室中人说得话能当真么?

皇帝还曾信誓旦旦的说免你一死,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呢,特么你还真信啊?

若果真如此,新晋王何必来个先斩后奏,承袭了爵位再说?还不是担心太康城出尔反尔。

呵,你说皇帝金口玉言?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帝王能做到一诺千金、永垂不朽?都是狗屁。

所以,这场晋王府会晤,既是老晋王夏侯胥向夏侯淳‘剖肝问心’、自表忠心,也是借此机会转达善意,意图化解先前太子与晋王府的误会与恩怨。

而夏侯淳主动登门,同样存有此意,初入府门的那一拜,便饱含了太多,既是示弱,又是展示尊敬,更是对晋王府表达和解的心思,姿态做足了,给晋王府的面子自然也足够了。

夏侯胥出迎,便是默许了,而夏侯融便将崔氏作为回礼,送给了夏侯淳。

至于要崔氏一半家产,那自然是两方心照不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旦日后有风云突变,既是携手互担灾祸的基础,也是日后两方一旦起了龃龉后,能够坦然争权夺利的释然,公平分赃,谁也没吃亏。

而夏侯胥之所以将王老太君与宋翮唤来,既是向诸位世族门阀宣示,太宗一脉与晋王府一脉已和好如初,内外皆安,不再分裂。

他们世族若想搞分裂,或者谋划一些非分之想,都好好掂量一下,毕竟近有晋王府,远有太康城,甚至还有佛门加码,都是沉甸甸的份量,足得很,远得不说,挑一个崔氏来杀,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王老太君沉默了,宋翮吓怕了。

至于夏侯淳嘛,扯虎皮拉大旗,上假靖帝之名、携佛门之势,下借晋王府之威、世族高门之力,羽翼渐丰矣。

一手屠刀,一手慈悲,玩儿得贼溜。

只见在慕容烟希冀之下,夏侯胥眯眼审视之中,夏侯淳起身,行至崔馥郁身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再次挪动脚步,将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扶起。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干瘦臂膀,语气复杂,缓声道:“老太公,您言重了啊。”

老人涩然一笑,却再也无法小觑这位太子殿下。

慕容烟紧随其后,再次将崔馥郁扶起,幽幽一叹。

世间女子,谁不是艰难求生?

众生皆苦,唯女子最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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