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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卷起,露出朱侧妃那张形容枯槁的脸来,湖月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蜀王妃等人却是忍不住的快意和幸灾乐祸。
安怡视而不见,心静如水地坐下给朱侧妃诊脉。待到诊完要开方子,蜀王妃在一旁呱噪个不休,先是明目张胆地问朱侧妃的病情,再旁敲侧击的暗示安怡兑现诺言,言辞里是忍都忍不住的得意张狂。
安怡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含笑答应一声,运趣÷阁如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忽听外头传来小茹的尖叫声:“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你们为什么拦着我?娘亲!娘亲!怡姐姐!怡姐姐!你在里面吗?”
蜀王妃阴沉了脸冷冷地道:“郡主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我和王爷好不容易才请来了棠郡王妃,你们就由着她在外头吵闹?惊着了侧妃怎么办?扰着了郡王妃又怎么办?”
一连几个问题扔出来,砸得诸人面面相觑,唯唯诺诺,自有人下去处理此事,没多会儿功夫,小茹的哭喊声便听不见了,四处一片安静,唯有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可想而知,小茹遭遇了什么。不过是不放心自己的母亲,想要来探一探,听听母亲的病情怎么样,还有救没有罢了,值得对这么一个无害的小女孩子大动干戈么?湖月不由大为气愤,只苦于身份限制,不敢多言,只好希冀地看向安怡,希望她能为小茹说上两句话。
安怡恍若未闻,开好方子直接递给湖月,再取出金针:“我要给侧妃施针,还请伯母让闲杂人等退下吧。”
蜀王妃当然没把自己当成“闲杂人等”,很是自觉地在一旁坐下来,要问湖月要那方子看。安怡含着笑道:“不好意思,伯母,侄媳这金针之术乃是不传之秘,不能给人瞧见的……”
蜀王妃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由恼羞成怒,板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湖月赶紧抓住时机,哀求安怡:“郡王妃您大人大量,拉拔拉拔我们侧妃和郡主吧……”
“不要说这些,我不耐烦听。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蜀王爷要替你们侧妃瞧病,便一定会尽力。你若是空着,便拿了我开的方子去抓药再熬了送过来,那些药很紧要,添减半分都是不成的。”不知道是否因为新婚生活太过甜蜜的缘故,安怡此刻真的很平静,从前那种忍都忍不住的怨恨淡了许多。
湖月见安怡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不由失望地擦着眼泪走了出去。安怡沉默地看着朱侧妃,锦绣丛中,珠围翠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也罢,自作自受,不用旁人替她操心。安怡定了定神,拿了金针依次扎入朱侧妃的穴位之中,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朱侧妃终于蹙了蹙眉头,长叹一声醒了过来。
朱侧妃茫然而痛苦地四处看了看,将目光落在安怡的脸上,定定看了她半晌,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是你。”
安怡没有回答她,沉默地取下金针收入针盒之中,走到墙边的盆架前净手,淡淡地道:“自今日起,每日午时我都会来给你行针,药你自己吃好,忌辛辣酸冷,忧怒怨愤。你若是不想好便早些告诉你家王爷,免得日后有人说你是我医死的。”
朱侧妃沉默不语,安怡只当她默认了,转身就往外走。朱侧妃挣扎着起身,颤声道:“你肯来救我,就是不怪我了,是么?”
安怡回过头来看着朱侧妃,十分认真地道:“我只是想,既然小茹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便要好好活着,好好享受这珠环翠绕的生活,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几十年的挣扎?我不喜欢别人将我扯进你的事里去,所以你最好别再让不相干的人来麻烦我。还有,以后不要再绕着弯地把小茹送到我跟前来了,自己生的自己管,管不了就早点弄死她,免得她活着受罪。”
朱侧妃怔住,眼睛里的喜色全都沉淀下去:“你……”
“娘亲!”小茹欢天喜地的从外头飞奔而至,先一头扎在她怀里亲昵地挨擦了几下,才眼泪涟涟地道:“你终于醒了。我好怕,刚才王妃不许我进来,还骂我,让人堵我的嘴,幸亏父王使人寻我才救出了我。”
朱侧妃紧紧抱住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叹道:“傻孩子。”
湖月紧跟着从外头进来,眼睛亮晶晶地道:“日后侧妃这边的用度全都从王爷那边直接拨付,医药也由他直接过问。”
朱侧妃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安怡,却见安怡早就走得不见了影子,不由神色越加沉郁。湖月小声劝道:“您别难受,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如今您最紧要的就是把病养好,看着郡主风光出嫁。”
朱侧妃道:“这样子已经很好了。了然和尚说得好,人要知足,就是这么个道理吧。”道理谁都知道,可惜人都是得陇望蜀的。但她知道,那个粉嫩可爱,满脸孺慕之情的女孩子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春光正好,满树梨花开得雪似的白,有风吹过便雪片似的轻扬飘落,实在是美丽极了。她突然想起了若干年前,那个年幼粉嫩的女孩子乖巧地趴在她的膝盖上,静静听她奏笛的光景,心底深处莫名抽痛了一下,疼得她蹙起眉头,又叹了一声。
湖月忙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朱侧妃轻声道:“你把笛子给我取过来。”
湖月本想说她病得这样的[新 www.x]重,还是不要做这种费力劳心的事,但见朱侧妃神色认真,不敢拂她的意,只好将笛子取了来。
朱侧妃凝眉垂目,试了试音,断断续续地奏了那曲梅花引。
笛声传到外头,安怡驻足静听,随即看到站在垂花门外静候她的谢满棠,便朝他甜甜一笑,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她不想再怨恨谁了,她和朱侧妃的母女缘分早在前生就已经尽了,此生实在不必再多作纠缠,她要好好的活着,为了她自己,为了前面一直等着她的那个男人,为了她的孩子,她要快快活活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