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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故宫博物院藏《清明上河图》是赝品?!2(1 / 2)

第三章故宫博物院藏《清明上河图》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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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你了,就连刘一鸣要看,都不见得能批准。

这个主意你就别打了。”

郑教授直接把门关死。

我倒没特别失望,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我握着话筒,又问道:“那当时这幅画移回故宫,参与鉴定的人都有谁?”

郑教授疑惑地反问:“你问这个干吗?”

“好奇嘛。”

我只能用这个理由回答。

好在郑教授没追问,他想了想,回答说:“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份名单是保密的。”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我大为不解。

“你听过《文姬归汉图》的故事吗?”

郑教授问。

他知道我一定不知道,所以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说了下去,“从前故宫曾收藏有一幅《文姬归汉图》,旧题为南宋,都认为出自南宋四大家之一的李唐手趣÷阁。

后来此画流落东北,被国家收上来,交由郭沫若郭老带头审定。

郭老在画上发现‘祗应司张〇画’几个字,其中〇字模糊不清。

郭老经过仔细检校,认为是‘瑀’字。

于是这幅画的作者,被重新认定为金代张瑀所画。

你知道,书画鉴定主观性太强,所以这个结论引起很大争议,有许多人坚持认为是李唐画的,甚至还有人带着一书包资料专程到北京去找郭老辩论,每天门口都有人跑过来交流,让郭老不胜其扰,惹出不少麻烦。”

“所以《清明上河图》对鉴定组名单保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是的,不会出现具体某位专家,而是以鉴定组集体结论来发布。

露出名字的,只有当时的文物局局长郑振铎先生,他挂了一个鉴定组组长的名。”

“这份名单,即使是五脉的人,也看不到吗?”

我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失望。

“也不好说……算啦,我帮你问问吧。

你在家里等着别乱跑。”

郑教授的口气,就像是一个宠溺孩子的老人。

放下电话,我想了想,跟钟爱华在北京的一个媒体朋友联系了一下。

我电话打过去,他挺热情,看来钟爱华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这个小家伙做事确实牢靠。

这人叫骆统,是一家叫《首都晚报》的副主编,这家报纸发行量很大,颇有影响力。

骆统或多或少知道点佛头案的始末,对我兴趣很大,允诺只要我拿到证据写成文章,他立刻安排全文刊发。

安排好这些事以后,我决定整理一下自己的屋子。

这是我的习惯,每逢大事需静气,收拾房间可以让人心平气和,把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归拢好,可以让头脑冷静而有条理,不致有什么遗漏。

现在距离老朝奉只有一步之遥,我可不希望出什么纰漏。

我把屋子里的古玩一件件拿出来,擦拭干净,然后重新包好,接着扫干净地,把外套裤子扔进洗衣机里。

刚扔进去,我听到“咚”的一声,这才想起来外套里还揣着素姐的小水盂。

我赶紧把它捞出来,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送黄克武那里。

万一他和素姐两人真有什么孽缘,骤见定情信物一激动心脏病发,烟烟非砍死我不可。

还是等大事定了再说了,烟烟回来以后,让她交过去比较好。

我随手把水盂搁到旁边,继续干活。

我这一通收拾,大概花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我忙完了坐到床上喘息,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

我还以为是客人,懒洋洋地喊了一句今天不开店,对面一声喝道:“好你个许愿!赶紧出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郑教授亲自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两瓶啤酒和一口袋四川麻辣花生。

我连忙放下扫帚迎出去,满脸堆笑地接过啤酒和花生。

郑教授开门见山对我说道:“我给你问了,名单没解密,想看可以,拿国务院的介绍信。”

“那就等于不能看嘛……我看您特意上门,还以为有啥好消息呢。”

我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花生,搓掉皮,咯吱咯吱嚼起来。

郑教授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说,我办不成事,就不能来这儿对不对啊?”

我赶紧说那怎么会,欢迎您天天来,有大学教授给我看门面,多合算。

郑教授哼了一声,自己搬了个板凳坐下。

我拿了个白瓷碟盛花生,又拿来两个杯子,把啤酒盖儿起开。

郑教授先浅浅啜了一口,拿起俩花生:“你这一出去好几天,我都没地儿找人说话去。”

“其他人呢?”

我问。

“唉,非常时期,都在外头忙着呢。

学会转型,兹事体大,现在所有人都围着这个转。

就我一个闲人。”

郑教授口气微带自嘲,又喝了一口,脸上开始微微泛红。

他嗜酒,但酒量很差,只能喝点啤的过过瘾。

我见他情绪不太高,就试探着问:“他们没让您掺和一下?”

郑教授一听,把玻璃杯“砰”地搁到桌子上,看了我一眼:“小许,你可别以为我是觉得被人忽视而心怀怨念,我是有点事想不通。

刘老的方案我看了,我总觉得吧,学会这么一转型,味道可就变了。

五脉是干吗的?

去伪存真!几百年了,就靠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安身立命。

可现在转型以后,居然要搞拍卖行了。”

“拍卖行?”

我听了一惊,学会转型,居然是要朝这个方向走啊。

郑教授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堆。

我这才知道刘一鸣的中华鉴古研究学会转型,目标是要建起国内第一家民间古玩拍卖行。

拍卖行在国内还是个新兴事物,国家政策最近刚有松动,以刘一鸣的眼光和雄心,肯定是想抓住这次机会抢先占据市场,成为中国的苏富比、佳士得。

拍卖行这种东西,对古玩市场意味着什么?

拍卖行是宣言书,是宣传队,是播种机。

它是威力强劲的发动机,能把高端古玩市场炒大做大,彻底改变中国古玩格局。

不用别的,只消拍出去一两件天价文物,市场气氛马上就能被引导起来,到时候你想让什么藏品红,它在市面上就大热;你说哪件藏品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

能把控住市场风向和价格,这其中的利益,大了去了。

以五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业界信誉,搞起拍卖行来,确实实至名归。

有明眼梅花坐镇,还怕这拍卖行卖的不是真东西吗?

不过拍卖行牵涉太多,操作起来非常复杂,人脉、政策、资金、人才一样都不能少,更不能没有整个古玩行当的支持。

这么大的工作量,难怪五脉都忙了个四脚朝天。

“这么一折腾,是比从前赚钱多了,可整个五脉牵扯到的利益太广太复杂,就不纯粹了。

现在社会上总说一切向钱看,但咱们学会可不能一时眼热,为了眼前利益把招牌给毁了不是?

五脉这么干,成了下场踢球的裁判,早晚得出事呀。

现在社会上老说,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我一直愤愤不平。

想不到咱们五脉也要向钱看了……”郑教授晃晃酒瓶子,“哎,不说了,不说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想起来要关心《清明上河图》,这不是你的专业啊?”

“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想提高一下文化修养。”

郑教授看了我一眼,把酒瓶子重重一搁,大为不满:“我虽然迂腐,但不傻。

你真想研究这个,书店里的书多了去,何必追着要问鉴定者名单?”

“哎……这个……”我一下子没词儿了,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道,“我不想跟您说谎,这事儿现在还不能说。”

“跟许一城有关系?”

郑教授眼神一凛。

我点点头,这不算撒谎,但我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素姐特意嘱托过我,暂时不可惊动五脉。

老朝奉在里面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线,所以我一个人都不能彻底信任。

以郑教授的智慧,应该能看穿我的难言之隐。

他无言地看着我,先是嘴角嚅动几下,末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我肩膀,哑着嗓子说我不问了,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再告诉我吧。

我知道他是想起药不然了,他最喜欢的学生,最后却成了叛徒,这对他的打击是相当大的,让他没法对我开口说你可以信任我。

我歉疚地看了他一眼,举起杯子。

我们俩在沉默中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杯,又嚼了几粒花生。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郑教授开口道:“其实那份名单,也未必弄不到。”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一阵感动。

即便我不肯吐露真相,郑教授还是打算帮助我。

我不知道这算是一种赎罪,还是一种信赖。

“郑教授,您不必勉强……”

郑教授一抬手阻住我的话,表示不必在意,然后说道:“想知道名单里都有谁,这个很难。

但反过来想,你若心里有一个人选,想知道他在不在名单里,这个就相对容易点。”

我眼睛一亮,郑教授的话没错。

如果我有特定目标,想知道他是否参与《清明上河图》的鉴定,可以有多种办法去求证,不一定通过名单。

最简单的,是去问他本人,或者去查他当时的行程,或者询问他身边的人,总之手段多多。

“那你有人选吗?”

我想了一下,回答说:“嗯……没有特定的,不过应该是五脉中人。”

郑教授放下酒杯,思考片刻:“书画鉴定肯定是刘家的事,而他们家有资格进专家组鉴定《清明上河图》的,就那么有限的几个人。

这个你别管了,我去帮你打听——不过你想看《清明上河图》实物,这个我就没办法了。”

“这个我自己想辙,哪能老是麻烦您呢。”

我赶紧说。

不过心里却十分失望。

这次返回首都,我要查出老朝奉的身份,也要验证素姐的猜想。

两者缺一不可。

钟爱华的报道,还在郑州压着,可等不了我太久。

“非得看实物不可吗?

书店里也应该有高清画册卖吧?

或者琉璃厂弄一卷原大尺寸复制品,问题也不大。”

我摇摇头,这就和鉴宝一样,不可能对着张照片就妄下结论,得亲眼看见东西,才能定真伪。

再说,那些所谓的高清图册和复制品,清晰度都不行,看不到细节——而重要信息往往就隐藏在细节里。

“不是实物,哪能看得那么清楚啊。”

我喃喃道。

这是我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不容出错。

郑教授见我一脸失望,把杯中啤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你有没有试着找过‘图书馆’?”

“哪个图书馆?

北图还是国图?”

“都不是,‘图书馆’他是个人。”

郑教授的表情变得有点神秘莫测。

在我眼前,是一条僻静混乱的小路,两侧都是些洗发店、杂货铺和几家小饭馆,旁边还有一个砖砌的临时厕所,用白灰歪歪扭扭写着“男”和“女”,阵阵味道从砖空里散发出来,和洗发屋里声嘶力竭的录音机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场怪味交响乐。

路面坑坑洼洼的,坑底堆积着颜色不一的垃圾,车一过就会掀起一阵灰尘。

远处一列绿皮的火车鸣笛,然后从这些低矮的建筑群中呼啸而过。

这里是首都南城的一个小村,离丰台不远。

京城素有东贵西富北贫南贱的说法,有说是清朝以来的传统,有说是四九城的风水。

如今北边已经有所改善,唯独南城,发展始终不阴不阳,往南边稍微走上几里,京城的富贵气就陡然收敛,怎么都脱不了破落二字。

我要去的地方,是在这小胡同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小院,院门是铁皮包裹,锈迹斑斑,此间主人显然没怎么尽心打理过。

我推门进去,先吓了一跳。

在这方院子里,除了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以外,只有书,铺天盖地的书,几乎没落脚的地方。

我粗粗扫了一眼,古今中外什么书都有,花花绿绿眼花缭乱。

“图书馆在吗?”

我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在。”

在书山之中站起一人来。

这人穿着身褐色的夹克衫,叼着烟卷,腰上还绑着一个旅游腰包。

我仔细端详,这家伙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人长得跟中学几何题似的,特别规整,脸是标准圆形,两个三角眼,一个梯形鼻,嘴唇薄似一段线段。

“你就是图书馆?”

“有话快说,我正忙着呢。”

图书馆不耐烦地回答,顺手从旁边扯来一段纤维绳,弓下腰,手里一翻,一摞书在一瞬间就被捆好了。

郑教授昨天说过,这人脾气不太好,但却是个奇人。

从他的外号就能看出来——图书馆,里头全是书。

这家伙是倒卖二手旧书的,只要是旧书,管你是善本孤本还是大路货,无所不收,门类极杂,没他弄不到的书。

北京搞学术的,都知道图书馆,有时候大学书库里查不到的冷僻资料,到他这来问,往往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只要你问对问题。”

郑教授临走前这么叮嘱我。

于是我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你这儿有《清明上河图》吗?”

图书馆停下手里的活,站在书山顶居高临下鄙夷地望了我一眼:“话都不会问。

我这儿《清明上河图》有几百种,书上的、杂志上的、谱上的、海报上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清明上河图》的真本。”

图书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一挥手:“你走吧,我这儿没那玩意儿,你得去故宫偷。”

我换了一个问题:“你这里有没有和真本完全一样的复制品?”

“没有。”

他连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我一阵失望,忽然想起郑教授的叮嘱,又问了第三遍:“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看到真本?”

这次图书馆一点也没犹豫:“能。”

我糊涂了,这三个问题,根本就是彼此矛盾。

他这里没有真本,又怎么给我看到真本?

我正迷糊,图书馆从书山上跳下来,拍拍夹克衫上的灰,朝我伸手。

我也伸手过去,跟他握了握。

图书馆先是愕然,然后愤怒地甩开:“谁他妈说跟你握手了?

钱!老子说的是钱!”

我知道这事肯定不会毫无代价,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

“多少?”

“两万,让你看见真本。”

图书馆吐出个数字。

我差点没抓起本书去砸他,拦路抢劫啊这是!两万块,这还只是看真本的价,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

图书馆见我犹豫,抓了抓鼻子:“有钱就拿,没钱就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你这也太贵了吧?

能不能便宜点?”

“你想要看的东西,就我这儿有,你还非看不可。

我不赚你的钱赚谁的钱?

对不起,一分不降。”

图书馆一点也不忌讳,大大方方地说道。

他看我脸色铁青,从腰袋掏出一迭票子,伸了伸舌头,蘸着口水数了起来。

点了一回,他拿个橡皮筋套好,在我面前扇了扇:“你们这些读书人,平日里假装挺清高,好像书一沾钱就俗了,说白了还不是舍不得出钱?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才是最美好的东西,藏书的都是傻逼。”

在我的印象里,和书接触的人,要么是姬云浮那样的带着儒雅,要么就像郑教授那样带点痴气,哪怕本性贪图富贵,也多少会遮掩一下。

我来之前,还在想图书馆对藏书如此精通,说不定是一个嗜书如命的疯子,却实在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图书馆斜着眼,咧开嘴道:“我知道你嘴上怕得罪我不说什么,心里把我鄙视得要死。

甭担心,只要你出钱,就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生意我也跟你做。”

“就算做生意,也讲究个等价交换。

你这两万,开得太离谱了。”

图书馆耸耸肩:“我认钱,可不代表我不识货。

《清明上河图》是什么东西,搁到国外,卖个几百万都没问题。”

“但我只是看一眼而已。”

“所以才收你两万。”

“你先告诉我怎么看。”

我不肯相让。

图书馆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再理睬我,转身要往屋子走。

我大喝一声:“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举报你去!”

图书馆停下脚步,转回头来:“举报啥?

我的书都是正路收来的。”

“这本也是吗?”

我从旁边的书堆里拿起一本《龙虎豹》。

这本书和阎山川床底下发现的那本差不多,混在一大堆杂志里,估计是图书馆收上来以后,还没时间挑拣。

“这是别人打包卖给我的。”

图书馆眼睛盯着封面,然后又挪开了。

“你说我去派出所举报你私藏淫秽书刊,警察会信谁?

我可告诉你,最近可正严打呢。”

图书馆没想到我来这么一手,两个三角眼都快瞪成四边形了。

我俩这么对峙了一分钟,他终于恨恨一跺脚:“你够狠,跟我来吧!”

果然要对付这种唯利是图者,就得打其软肋。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屋子里同样摆满了书,四面墙有三面都是接天连地的大书架,上面乱七八糟摆放着大量书籍。

图书馆也不给我让座,自顾自走到书架前,摇头晃脑,指头在虚空中一排排书架点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问他干吗呢。

他说检索。

我随他的目光去看,这书架上的东西可够杂的,从画报杂志到《毛主席语录》,从脏兮兮的《推背图》到民国小学课本,从商务印书馆译名著再到《芥子图画传谱》,琳琅满目。

在中间有四个大书架,上面的东西以黑、黄、褐等颜色为主,没有封面,灰扑扑的。

“你这儿还真是什么书都有啊……”我大为感慨。

“书有什么稀奇,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这么牛逼,是因为我除了书以外,还收各种档案。”

图书馆说。

“档案?”

“人们对书挺尊重,对档案却不怎么重视。

一出动乱,就丢得到处都是。

盛宣怀牛不牛?

留了一批盛档,多贵重哇,结果现在星流云散,十不存一。

我专收这类东西,你想找什么银号的账本、赫德的海关档案、张学良的电报密码本,咱这都能给你挖出来。

原先这些档案没人问津,现在倒值钱了,那些研究历史的老先生们,都得过来求我。

嘿嘿,钱可不少收。”

他一边絮叨着,一边来回检索,最后把目光落到了一个书架的最上端。

他搬来几摞书,高低摆成一个台阶,然后踏上去,伸手在书架上掏啊掏啊。

忽然一阵灰尘响动,上面一叠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有八几年的挂历,有黑乎乎的碑拓,甚至还有两张发黄的《人民日报》。

图书馆跳下台阶,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大牛皮纸袋子。

这牛皮袋子是典型的机关档案袋,颜色有些发暗,估计很久没打开了。

图书馆拿给我看,我看到封面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局”几个正楷大字,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毛趣÷阁字:“《清》鉴图档馆存第一号乙备。”

上面还盖着一个大大的文物局红戳,不过略有褪色。

我的心脏咚咚跳了起来,看来这是《清明上河图》鉴定组的工作档案。

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呐,你看到了?”

图书馆没好气地抖了抖档案袋。

“这里装的是什么?”

“你不认字啊?

这是《清明上河图》在文物局留的资料备档,里面都是实物照片。”

“又是照片啊……”我叹息一声,看来这趟又是无用功。

《清明上河图》的照片在市面上铺天盖地,能用的话,还用得着跑来这里查?

图书馆把档案袋一收,不屑道:“你懂什么?

我收的档案,能和别人一样么?

我告诉你,这是鉴定时用的原始资料。

古画不能长时间曝光,所以当时在鉴定前,用专门设备从多个角度拍了几十张高清照片,细节纤毫毕现。

大部分鉴定工作,其实是对着照片进行的。

鉴定结束以后,这些照片也就存档入馆,放在文物局做备份。

前几年文物局清理档案,不知哪个白痴把它扔了出来,被我捡了个大便宜。

市面上那些复制品的精度,能跟这母本比?”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图书馆说他没有真本,但却可以让我看到真本了。

既然这些原始照片可以满足鉴定组的专家们的要求,那么对我来说,一定也足够了。

我想到这里,兴奋地要去拆档案袋,图书馆却轻轻一撤,把它收了回去。

“我只答应告诉你怎么看,可没答应让你看。

你现在看到东西了,可以放心了吧?

两万块,我把它卖给你。”

“可两万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你可以不看嘛。”

图书馆笑眯眯地把档案袋搁到身后,然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凶光,“你别打举报的主意,你敢去派出所,我立刻就把它扔炉子里烧了烤肉串用。”

我陷入两难境地。

不是我舍不得出这两万块,而是这价格实在太离谱了。

这些照片,只是要拿去验证一个未确定的猜想而已。

我望着图书馆贪婪的眼神,突然想到,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找照片的目的。

他之所以敢叫两万的高价,是观察到了我进院以后的急切神情,觉得一定能吃定我。

这在古董行当,叫作见人敬茶。

有经验的老店主,就算对这客人背景一无所知,只要观察他看一件古玩的表情,就大致能判断出他是真心想要还是聊胜于无。

据此报价,无有不中。

想到这里,我伸出两个指头:“两万我是真出不起。

两千块,我在这里看完,您再拿回去,如何?”

这下轮到图书馆犹豫不决了。

两千块不算少,能买下几车书了,而我要求的,仅仅只是看一眼照片,等于说这两千块他是白拿。

可他又有点不甘心,从两万变到两千,落差有点大。

不过当图书馆看到我摆出一副“谈不成老子就走了”的表情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与其开一个把买主吓走的天价,还不如赚这两千块来得实在。

图书馆犹豫再三,总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一场博弈,双方都用了心思,总算是皆大欢喜。

他是白赚,而对我来说,花两千块换来老朝奉的软肋,也是极划算的。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出去银行提了现。

等我取钱回来,图书馆已经收拾出了一个小书桌,把档案袋搁在上头,还配了一把剪刀、一枚放大镜和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居然还有一杯冲好的橘子水。

这家伙市侩归市侩,服务精神真是没得说。

我把钱交给他,图书馆唾沫星子横飞地数完,下巴一摆道:“那你就自己在这儿看吧,我不打扰你,爱看多久看多久。

那杯橘子水是白送的,饿了想吃东西就得另外掏钱了。”

说完推门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屋子重新恢复了安静,无数本破败的旧书环伺四周,颇有一种“乌衣巷内老雕虫”的感觉。

我扭亮台灯,用剪子仔细剪开档案袋的封口,从里面哗啦啦倒出几十张彩色照片。

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十二英寸的规格,少数几张七英寸的,相纸很厚,摸上去有一种麻皮感。

当时彩色照片在国内还很罕见。

1949年开国大典的时候,当时担任筹备委员会秘书处处长的童小鹏从香港拿到一卷彩色胶卷,拍下了开国大典唯一一张彩照,然后还要千里迢迢送到香港才能冲洗。

而《清明上河图》的鉴定是在1951年,居然已经用了彩色冲印技术,可见国家的重视程度。

这套照片都是在自然光下拍摄的,每张的右下角都用墨水写着一个号码。

我排了排顺序,编号为1的照片是《清明上河图》画卷的平铺全景;下面的十几张是俯拍的画卷分段特写,细节清晰,趣÷阁触纤毫毕现,还附了一把尺子。

这些照片联在一起,恰好就是一幅完整的《清明上河图》。

再往下,则是各种角度的特写,就连题跋、隔水、天头、地头这些画面以外的东西都没遗漏,甚至还有几张是举起原图,让阳光透射过来,以便看清其中绢层纹理。

拍摄者对书画显然很内行,镜头涵盖到了方方面面。

看完这一整套照片,对《清明上河图》真本的情况基本就可以了然于胸了。

这幅画在照片里保持着原始状态,绢色发灰,上头残缺、漏洞之处不少,还有些污渍,可见在东北没少受苦。

可惜我不是红字门出身,对书画的了解有限。

大部分照片对我来说,除了赞一声足够清楚以外,也说不出其他什么门道。

好在我不是来鉴定古董的,而是按照素姐给我的指示去验证几个疑点罢了。

我很快挑拣出一张照片,这张拍的这段画面,位于汴梁闹市后排一处轩敞瓦房,看样子像是个赌坊,四个赌徒围着一张台子在扔骰子。

我想起王世贞的那个故事,拿出放大镜,却发现台上骰子清晰可见,四个赌徒的脸部却模糊不清,五官涂污,根本无法分辨口型是张是合。

我拿着这张照片端详了半天,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清明上河图》的印刷品。

这是我在美术商店买的《中国历代名画集》中的一页,铜版纸印制。

这是市面上最通行的版本,无论是中学历史课本、美术史学术专著还是旅游图书,都是用的这版。

该画下面有一个标注,注明此画是复制自故宫收藏的真本——当然,画面是远不及这套照片清楚。

在这个版本里,我把放大镜挪到同样位置,立刻顿住了。

我看到那个赌坊里的赌徒们五官清清楚楚,口型撮成圆形。

我一瞬间口干舌燥。

当年汤臣之所以能看破《清明上河图》赝品的破绽,是靠赌徒的口型。

真本口型为撮圆,赝本口型为开口。

1951年的真本原始鉴定照片里,赌徒五官已被污损;而在通行版本里,同样部位却恢复了原状,变成了撮圆口型。

技术上,这不难做到,故宫有专门的技师对画幅进行修补。

但修补恰好发生在这一关键部位,是不是有点过巧?

看起来就好像是故意遮掩些什么。

修补之前,赌徒到底是什么口型?

撮圆还是开口?

我觉得喉咙有些干,拿起杯子将里面的橘子水喝了一半,继续翻找照片,很快翻到专拍题款特写的那几张。

中国的古代收藏家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在自己收藏的画卷上留下钤印或题跋,写写心得体会什么的,跟现在去旅游景点随手乱刻“某某到此一游”性质差不多。

后人只要查看这些印记,就可以看出书画的大致传承,和看一个人的履历差不多。

《清明上河图》的第一个收藏者是宋徽宗,他亲自题了画名,还钤了双龙小印。

可惜这部分的绢布已遭人盗割,早就看不到了。

好在其他的题跋都在,一个个数下来,从张著到明代大学士李东阳,再到陆完、严嵩,一直到溥仪盖的三印,历历在目,清清楚楚,记录了这一幅国宝的坎坷历程。

可我从头到尾数了三遍,有一个人的题款却始终找不到。

而这个人的,本该是不可或缺的。

就是这幅画的作者,张择端。

准确地说,张择端的名字在画卷上出现过。

但那是在一个叫张著的金朝人的题跋中提到的:“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按向氏《评论图画记》云,《金明池争标图》《清明上河图》,选入神品,藏者宜宝之。

大定丙午清明后一日。”

据素姐的老师说,鉴定组就是凭这一点认定张择端是作者,进而确认为是真本的。

严格来说,这种手法属于循环论证。

张著说作者是张择端,所以这卷画是真的;因为这卷画是真的,所以张著说的作者是对的。

作者本人在呕心沥血的作品上不留名字,却要等百年之后由一个金人说出来历,这岂非咄咄怪事?

而且我之前做过一点功课,台北故宫藏有一卷《清明上河图》,是清代画院五位画家在乾隆朝临摹仿制的,其上有“翰林画史张择端呈进”的题款。

仿本尚且有此,真本岂会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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