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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盈站了起来,神色似乎在某处落了落,旋即往小憩处的方向瞧了眼:“哥哥也不知道在哪里呢,可我瞧了那边没人去呀!都在西跨院湖边说话散风呢!”
长禾替主子醒着神儿,谨守着规矩道:“好姑娘,使不得,奴婢先陪您去琰大奶奶那里,一会儿就去找大公子。”
主仆两一走,邵氏悄悄从一旁粗壮的梧桐树后出来,红唇弯了抹庆幸与得意的笑纹,眼见四下无人便奔着小憩处去了。
芙盈正往湖心亭去,半道遇上蓝氏往后远去,形色匆匆间似乎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眉目在艳阳底下几乎要飞起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什么事儿竟这么高兴。”
长禾啧了一声,含蓄道:“五少奶奶向来喜形于色,或许又遇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了吧!”
进了凉亭,便见丫头们在收拾,仿佛是打翻了茶点,芙盈眉心一动,挨着繁漪坐下,小声在她耳边道:“方才蓝氏离开的时候似乎很兴奋。”
繁漪回头,正要叫晴云回去看看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目光落在她手,瞳孔一缩。
晴云察觉主子的目光,低头不着痕迹瞧了眼手中,面色不变,但仅仅攥着的手却是骨节凸起,青筋累累。
主子的绢子竟被拿走了!
方才给蓝氏擦过衣裙,一定是她!
芙盈伸手拿了繁漪手里的团扇,拇指上沾着的茶水不着痕迹抹了上去,嗔了晴云一眼,温声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寻常瞧你甚至妥帖,今日心思都在哪里呢,繁漪的扇子脏了也不晓得去换一把,这会子日头大,叫你主子拿个脏的用么!”
晴云一拍脸,笑道:“奴婢叫这暖阳晒化了,脑子也笨了,多谢盈姑娘提醒,奴婢这就去换。”
繁漪似乎不甚在意,挥了挥手,吩咐道:“去把扬州扬州送来的果子都拿来,一早备下的冰品也送来。再给亦舒沏了五色花茶来。”
亦舒懒懒倚着怀熙,半眯的眸子睇了她一下:“怎的我就吃不得冷的了?”
繁漪的目光在她肚子上停了停,算算时间,再瞧瞧她那懒洋洋的样子,八成是错不了了。
怀熙呀了一声:“已经坐稳了?”
亦舒微微红了面色,抚了抚小腹道:“国丧期里发现的,正好三个月都在家养着。这会子正好满四个月。家里看的紧,要不是闷得久了,哪能叫我出门来吃席。”
姜柔好奇的看了眼繁漪:“你怎么知道?”
繁漪一扬脸,抬手故作神秘的一掐指,眼儿半闭道:“上回见面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都算过了么!怎么样,准不准?”兰花指一扬,“请叫我慕半仙!”
姜柔一手支颐倚着凉亭的围栏,眼波流转道:“给你自己算过了么?”
有轻风吹皱一片光影,带来湖上粼粼微波,竹影千点缓缓蕴漾在耳边。
繁漪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吟吟微扬:“这个要看缘分的嘛!”
姜柔模棱两可道:“不是他不让你生么?”
繁漪呸了她一声:“数你会叮人!”
怀熙有了孩子便少来些,不知其中深里,只做了然一笑,轻快道:“怕是琰华挺听了多谁家女眷生产艰辛,怕繁漪吃苦头。”
亦舒抚了抚肚子,面上是真挚的喜悦,却也不免带了些担忧:“可不是么,往日也没怎么在意这些,如今却仿佛总听人说谁家妇人难产了,谁家的都没留住,搅扰的我好几日没法安睡。”
众人生过的没生过的都去安抚她,宽解她的胡思乱想。
那边晴云动作快,赶着就回来了,将茶点摆好,又添置了冰雕驱散秋老虎的炙热。
晴云留下伺候,其余人整齐无声的退下了。
白家九奶奶瞧着羡慕:“你们都好,都有了,我这进门都两年了也没个动静。”
齐家娘子说:“也没什么急的,怀了生,没怀就好好养着。”
亦舒接了晴云递来的花茶轻轻呷了一口,搁了点蜜,颇是清甜润喉,赞了声晴云伶俐。
徐徐含笑道:“以前没怀上的时候世子也说不急,真怀上了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每天一起来就来跟着我肚子说话。不过,我瞧着白郎君贴心倒也真的贴心,也是知道疼惜人的,没得日日盯着要孩子。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我这也不是两年多才来的么!”
晴云端了盏蜜茶到繁漪手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笑道:“周少夫人可别吓各位奶奶,待会子着急起来,可要来您府上闹腾了。”
繁漪眼底的清澈几乎能把池子里盛开到极致的莲花清晰的映在眼底,笑道:“那我便去抢你的孩子来招娣!”
亦舒“嘿”了一声,侧首间掠起鬓边的殷红流苏,是清俏的欢愉:“还真急起来了!好好好,我胡说,你们两个好好享受二人清静甜蜜的日子才是正理儿。”
转头同白家奶奶道,“我那时候是真的急,成亲都两年了,快把京里求子的寺庙庵堂拜了个遍。最后还是听了姨母的去明月庵拜了拜,没想到还真是灵呢!不如你也去拜拜!”
姜柔语调宛若四月里的风,有绵绵慵懒的柔:“当年我娘和姑姑也是拜了那里就怀上的。你们谁还想再怀一个,赶紧的去拜拜。”
一群出嫁了的小妇人对于这样的话题总是特别有兴趣,你一言孩儿如何教养,我一语孕期如何注意,仿佛说不尽为人母的欢愉,清甜如蜜。
芙盈静静坐在繁漪身侧,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
阳光温热,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在法音寺之前。
她就那样披着满身清韵光华于人群中,月淡疏风,仿佛没什么能打扰到她,没什么能激起她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宛然、薄薄的慵懒。
此刻日头顶在正中,斜斜打了一道光透过扬起的薄薄红纱在她身上,没有添上几许暖意,竟有了疏冷黄昏独立,荼蘼落进损春痕的惆怅。
她轻轻倚着她,垂下的眼底便有一瞬薄薄的涟漪蕴漾出去。
这厢女眷们且说且笑,那边有女使迈着匆匆的脚步来禀,隐约听着说是厢房那里出了点儿事。
“太夫人请大奶奶去一趟呢!”
女眷们都是高门里的人精,自晓得是有戏码要开始了。
亦舒有着身孕,不好去那人多的地方,万一有冲突也不至于伤到,便让沁微陪着去内院里休息。
姜柔和怀熙自是要陪着的,谁晓得那些人做了什么圈套来咄咄逼人,没人帮着那些人还当她们姐妹是好欺负,没人撑腰的呢!
她们几个一起身,便有两位姑娘也跟上了。
左副都御史慕容锦的嫡次女慕容雪,詹事府少詹事肖长启的嫡长女肖云意。
一个与慕孤松挣过右都御史的位置,一个是袁家二房的姻亲。
繁漪只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配合的人不少呢!
果然啊,背后的执棋者怎么会让蓝氏一个人蛮干。
棋子,利益最大化才能显示执棋者的本事呢!
若是出事的是文家的人,那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晴线袅袅带着几分迷醉的光晕,穿过大片绯红花树,有浓淡相宜的锦绣芬芳。
光是暖的,人是鲜活的,笑声是娇俏的,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这样温情的日子却总是有阴云遥遥相伴,时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的突袭,仿佛是怎么都过不完。
人已经从小憩处转去了太夫人的长明镜,待繁漪到的时候堂屋里坐了好些人。
文蕖灵美眸盈泪的倚在贺兰氏的身边,颈项间按着一条素白的帕子,隐约有血迹渗出。
蓝氏坐在后排的杌子上,眸子里是难掩的兴奋。
嘴角缓缓撇了抹微嗤,果然合作上了!
见着她进来,堂屋里的人神色各异,心下的戏码已经演到锣鼓喧天。
一个是内定的继母人选,一个是长房嫡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