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何人冲破牢关（1 / 1）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伤，久久不愈，是不愿也是没有办法，那里天塌地陷，目光到处，皆是荒凉，一片破碎。李翊不由得想到了那首释月成佛时所说的话，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他，想了想。坐下来，在大梦泽的深处，每个人的伤都只能自己治愈。就像小时候大人说的道理一样，只有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当初所说的是对的，当时能听进去的到底有多少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只是，长大后的就在心里没有矛盾了吗？其实还真不见得，一直听话的羡慕不听话对的孩子，好像他们活的更好，活的更像自己，不听话的，羡慕听话的，好像他们可以越过所有的难关，不需要去经历就可以过的更好，而往往他好坏自己也不知道。

当年的京城徐渭何等样的人物，李翊天分在当年京城中属于首位，其次，徐渭。

当年的京城四大才子各有各的怪癖，李翊喜欢看蚂蚁搬家，与小儿戏与街头，钓鱼，想着上天，想着飞行，想着种种。

而徐渭，水墨画写意，天下无出其左右者，一手的狂草，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字里行间有惊雷之声，磅礴大气，如大江滔滔自天际而来，狂傲，那时候年少轻狂，欢歌纵马，少年意气风发，属于鼻孔看天的存在，小瞧天下之人，一手剑法，罕见的能与李翊过几招，喜欢与山匪饮酒与山间，与山巅练剑。

只是后来的徐渭，落到疯疯癫癫的下场，用飞剑刺穿自己的脑袋，血流满地，人不死，后来的书法，由原来的潇洒放荡不羁，变为如今的鬼魅难定，有种歇斯底里，有绝望的嘶吼，有癫狂的挣扎，有毁灭世间的杀伐之气，有穷尽碧落黄泉的怨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有半点昔日的潇洒贵公子模样。

昔日的李翊，对谁都是谦和，有惊世的天分，偏偏不自傲。行走在街头，如谪仙人，双目灿灿如星辰，当真此间少年，街头大街小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有几个不仰慕的。如今，鬼神难测，阴晴不定，不一定啥时候就开始发狂大笑，笑出眼泪，笑的脸色通红，咳嗽连连，不定啥时候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

剑宗大师兄，当时被传为世间第一等，第一流的潇洒，御剑远游，朝北海而暮沧溟，有世间美景，有酒，看遍大好河山，与飞鸟作伴，，与大鱼而游。而后被困宗门，在宗门的小桃山上一呆就是十来年，从此，被困方寸之间，不得出。为一人而守一山，偏偏无物可守，能见不能言语，有愧疚无法言说，有恨偏不得说，仇人在眼前偏偏只能看着，而不能动手，一人砍树，一人修补，身心俱疲。

办事严谨，不苟言笑的崔篆，本是几人之中心地最善良的人，本身出身世家，兼儒墨，通道法，龙虎山大天师的关门弟子，一手五雷正法，掌心雷法有天上雷霆之形，掌心有阴阳，有五行，穷尽变化之能事。一身书卷气，文质彬彬，洁癖的严重。如今，在大漠上行走，嘴唇干裂，须发横生，黄沙落满了全身，行尸走肉。

当年的一场诛心局，一局毁掉四大才子和众多天才。原本如彗星下坠，如大日中天，如今默默如蝼蚁，坊间酒肆，无人听闻，无人说起。

当年读起来感觉就像随意抒发的诗，如今看来由衷的羡慕。

李翊自己的状态自己知道，在将双亲接回家之后，他内心的种种开始爆发，越来越迷惘，杀气越来越重，只要一闭眼就能听见嘲讽之声，就能在心里重温当年的种种很无力，就像图了油的圆球，无从抓起。

他想到了大唐皇太子李承乾，温文尔雅，能与老农耕地在田头，能与国士论道，在街上买菜的老农哪里打听菜价，市场行情，那家伙跟谁相处都让人如沐春风，跟街上的老头，小孩都能聊的来，接济贫寒之家的读书人，想着在文治上跟父亲比一比的人，心胸之中有天阔地远。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死的不明不白，连个身后名都没有。身敗名裂，死后身不入宗庙，名不上族谱。

凡人有凡人的头疼风寒，神仙有神仙的高处不胜寒。

就像山上的一家三口，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为了冬天过冬的柴火不够着急，为了冬天的食物发愁，小小孩童为了冬天过年的鞭炮，新衣，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为了见到对方，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忧愁一样，听者如同诗歌般，事到临头，抓耳挠腮，人间大事多如繁星，我有小事大如天塌地陷，惶惶不可终日。

世间凡人羡慕神仙，渴望着看破红尘，一朝得道，鸡犬飞升，步步生莲。可，代代以来，又有几人能看破世间的生死，看透人世百态。谁不是在油烟米醋中忙忙碌碌劳心劳命，在寻常日子里了却残生，磨却满身的棱角与满腔的雄心壮志。

李翊在一座山巅打坐，看着山间的云雾升腾，看着山间飞鸟来去，看着日升月落，满身沾满露水，山间的鹿鸣，溪中游鱼悠然，满天红霞远铺天空尽头。压下心中的种种悸动，重新变得心境平和。

众生在红尘泥潭中挣扎，谁能突破红尘？

那天，李翊取出一只在山间手工制成的书箱，背在背上，一步步的向着一村落走去，在村里一户人家住下，看他们相依为命，相互依存。那家的男人以前是个读书人，读书还算不错，妻子后来患病，一直在家照顾妻子孩子，他看他们相濡以沫，妻子供丈夫读书，丈夫读完书回来，妻子生病，男人就一直照顾她，很多人包括妻子都要他去追求大理想，他烧了书，用握笔的手扛起了锄头，在乡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李翊走出村落，像是远游天下的书生打扮，身上背着书箱，手持竹杖，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