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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而行。
下临客峰,至半山亭。
随即两人转向西面山峰,在山路上又走了一阵。道路两边渐渐出现一颗颗矮松,此类松木不高,却枝叶繁茂,松针聚拢又密又长,仿佛是一条条马尾。又走了一阵,空谷之中,渐渐传来隐约隆隆的声响。
初时不显,逐渐轰鸣。
两人也随即反应过来,那应是飞瀑流湍的声响。
他们循声而行,只觉山路渐宽,四峰之间的谷壑也越发开阔。终于,在转过一处山岩后,两人面前豁然开朗,却是来到了一处极为广阔的空谷。空谷朝向自北向西,正在朝阳主峰与逐霞峰之间,谷内清幽静谧,翠木森森,兰花幽幽,淡淡花香弥散在空气里。
而空谷中最显眼的,却是北面朝阳主峰下的一处断崖,高约二十余丈,上方是一处平台。两人所处的位置自是看不到平台上面的情形,只在旁边寻到一道似朝阳主峰那般狭窄山道蜿蜒往上,显然单凭步行也能够到达那处平台。
平台有处开口,一道丈余宽飞瀑正自开口垂落,轰隆有声。飞瀑直落,溅起水珠如玉,散落跌碎,又在断崖下汇成一汪深潭。那深潭极为开阔,潭水碧绿,在西边低洼处聚成一条小溪,从北往西穿透空谷消失在远处。
深潭边上,道路尽头修筑了一座亭台。
最难得的是,在深潭亭台的对岸,竟有一片墨绿青竹,绵延成林。
封亦看着那片竹林,倒有些反应过来弟子居庭院里那些青竹来自何处了。空谷的景致十分好看,两人虽急于上山,此时也不禁下意识放慢脚步,好好欣赏了一阵空谷幽静而美丽的风景。
好半晌方才不舍地离去。
逐霞峰比临客略显险峻,也更高一些。
两人走过空谷,顺着山路往上走了一阵,很快来到一处亭台。道路至此一分为二,一边是前往逐霞东山,一边是前往逐霞西山。封亦两个自是往西山而去,复又行了一阵,山间道路、建筑与人迹都多了起来。
又往前走,便来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地坪。
在他俩抵达时,此处地坪竟已有一个身影等候在此,两人定睛细看,不是大师姐穆蕙秋还是能是谁?两人连忙上前见礼,穆蕙秋目若秋水,看向两人时带了些赞赏意味。
“你们两个来得倒挺早。”
“不过习练剑术,正需要这般勤勉态度方能有所收获,师姐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
两人忙道:“谨遵师姐教诲!”
穆蕙秋温和一笑:“不必拘礼,少时你们还要随我学习‘松风剑势’,太过客套反而不好。”两人原本受昨日影响而紧张紧绷的心,随着师姐这一番温言抚慰一时都放松下来。
徐明更是在心中腹诽何劲,师姐明明如此温柔,哪里像他说的那么不堪?
“且在等一会儿。”穆蕙秋道,“我也没料到你们来得这么早,为你们准备的木剑还没送来。”
封亦一怔,道:“木剑?”
仿佛洞悉他心中所想,穆蕙秋笑着解释:“你俩身子还未长成,修行也不够火候,朝阳配给的‘青钢剑’于你们而言太过沉重,不便习练。是以我给你们准备了合手的木剑。”
封亦恍然,道:“多谢师姐解惑。”
三人走到一处,穆蕙秋见时间还早,便正好借此给两人讲解一些习剑、用剑的基础知识。不多时,剑坪另一边快步跑来一人,是个肤白貌美的师姐,年纪看起来二十上下,正值风华。
她来时见到封亦二人,愣了一下道:“哎,我来晚了吗?”
穆蕙秋迎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两柄颜色深沉的木剑,笑着道:“不算晚,刚刚好。”封亦两人也跟过来,向她见礼。那师姐倒是落落大方,笑着回礼,道:“两位师弟好,我是你们师姐曲莹!”
两人忙口称“曲师姐”。
那曲莹本待再寒暄几句,旁边穆蕙秋见状,微笑介意道:“师妹若有兴趣,不如一同再练练‘松风剑势’?”岂料曲莹一听此言,竟如遭雷击般颤了下,玉颜失色,露出极为勉强的神情慌忙道:“师、师姐,这便算了罢!啊——是了,小渔刚刚还叫我呢,师姐,我便不在此打扰您了!”
说完,也不顾失礼,竟就这般转身回去匆匆地跑了。
一时间,封亦心中浮起不详预感。
而徐明则只是感觉曲莹师姐奇奇怪怪的,略感疑惑。
“松风剑势”是朝阳基础剑法,十三势包含了用剑的十三个基础技巧,而每一个技巧又有多种不同的变化。以穆蕙秋实力,教导这般入门剑法自是得心应手,她先讲解招式、出剑与转换的诸般要点,而后又演练几遍,叫两人用心记下。
旋即,便轮到封亦二人学习演练。
两人十分用心,学得也挺快。穆蕙秋并未一次性教授太多,正好是他们能接受的范围。演练了几遍,封亦两个便使得有模有样的,徐明更是悄悄对他低声地道:“封亦,这基础果然是基础啊,我觉着挺简单的嘛。”
于是乎,穆蕙秋取下背后背负的长剑,笑着对他们道:“既然你们学会了,那接下来便由我与你们对练罢。”
封亦:“——!”
没等他说出反对的话,穆蕙秋长剑带鞘,笔直地朝着距离她最近的徐明刺来。那是非常简单的一记出剑,却同样是一记标准的出剑,方才教授时,便是这般模样。
可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一剑,“啪”的一下刺中了徐明的肩膀!
“啊!”
徐明痛呼一声,捂着肩头便退,穆蕙秋也不追,转身一剑朝着封亦落下。封亦看得分明,那同样是先前教授过的招式!因为演练得认真,他还能记得这一招应当如何应对,当即便挺剑格挡。
谁想穆蕙秋剑出一半,蓦地临时变招,又成了另一式熟悉的招式!
这回封亦反应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后背上便被狠狠抽了一记,疼得封亦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招式记得劳,可也要灵活运用。”
穆蕙秋一边出剑,一边点评,温柔的目光也变作古井无波的平静。但见樱口轻启,道:“再来!”
啪!
“嗷~!”
“嘶——”
“目光不要专注在剑上,因为剑会欺骗你的眼睛——要注意看手,看人!”
“再来!”
啪啪!
“嗷呜!”
“唔!!”
“谁告诉你们剑招必须按照顺序施展?请动一动你们的脑筋,剑法千变万化,要学会随机应变!”
“再来!”
“与人对战需全神贯注,哪怕一瞬的分神,也将让你们付出难以承受的惨痛代价!”
“再来!”
半日习剑,便在一声声嗷嗷叫唤里度过。
封亦有些怀疑人生,明明只是一势里六七个变化,为什么在师姐手中使来妙到毫巅,而到了他们手中却又呆板又木讷?
而且明明很多次自己脑海里出现了正确的应对方式,手上的剑却始终出错,要么招式变形,要么便慢了半拍。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俩侥幸能挡住一招半式,可下一秒仍自会被师姐巧妙变招下一剑抽中!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
封亦与徐明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气喘吁吁地远远站开,徐明这小子更是满脸又怯又怕的神情,偏偏在看向师姐时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穆蕙秋重新将长剑背负身后,传授剑法时的古井无波散去,重新变作熟悉的温和面容,若非身上疼痛还提醒着他们,几乎让他们以为此前种种只是虚妄。
穆蕙秋问道:“你俩也练了半日,可有什么感悟吗?”
徐明咧嘴,脱口便道:“嗯,痛!”
封亦张了张嘴,一些感悟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了。
穆蕙秋笑着道:“疼痛是最好的老师,它能让你们清楚的记下每一次失误。”
“你们回去有闲暇时,多琢磨琢磨我今日所说。”
“明日来时,我再检验一下你们习练的情况!”
封亦与徐明相视一眼,尽皆苦笑,却不得不道:“是,师姐!”
两人背着木剑,行礼过后便下山而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边走边揉捏着身上疼痛之处,半晌没缓过来。徐明哀声叹气地道:“封亦,我之前还以为何师兄胡言乱语,没想到是真的啊!大师姐平时那么温柔,怎么一下变得那么凶狠了?一点也不留情!”
封亦道:“习剑不比其他,师姐也是一片苦心。”
徐明无奈地看他,埋怨道:“再是苦心,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可疼死我了!”
封亦好笑地道:“你不是在何师兄那儿学了不少应对之法吗,怎么没用上呢?”徐明没好气道:“怎么没用!我明明用上了,可根本没有起效!甚至用了之后,师姐打得更狠了一般!”
封亦回想一下当时情形,惊道:“好像真是如此,你到底做什么了?我怎么都没看出来?”
徐明叹气,道:“我就是按师兄说的那般,一挨打就大声惨叫。师兄说这样能引得师姐心软,可谁知道根本没用!”
封亦一时语塞,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怜悯。
“喂,”徐明叫他这目光看得瘆人,“你干嘛这样看我?”
封亦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你下去还是多努力练练剑法罢。因为以后师姐恐怕会对你更加严苛了!”
在师姐面前耍心眼,却因演技太差被看穿会是什么下场?
封亦没去想。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能亲眼见证。
又行了一阵,两人回到临客峰。
还没走上山,封亦止住脚,忽然开口道:“师兄,你先回去罢,我接下来要去清渊峰了。”
“清渊峰?”徐明奇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封亦没有瞒他,道:“读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