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碎叶城之战（2 / 2）

“你把我的宝剑藏起来了？你是……”

待阿山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之后，他瞬间身体紧绷起来，双手忍着剧痛，在身边摸索着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短刀……木棍……哪怕是个石块也行……

阿山必须要想办法自卫，因为，此时冷冰冰的盯着自己的人，正是“太白圣人”！

那个自己曾经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人。

“宝剑……？你是说这一把吗？”

太白圣人缓缓的从身后拿出一把短剑，黝黑的剑身没有光泽，却隐约可以看到一抹红晕轮罩在剑锋之处。

那是阿山削铁如泥的宝剑。

山洞的篝火将宝剑的影子投射在太白圣人的脸上，阴晴不定……

“这把剑……你是怎么得到的？”对方缓声说道，似乎没有杀气。

阿山冷静了下来，他迅速思考了下眼前的形势，很明显，自己刺杀失败了，而且此时，也沦为了敌人的俘虏……

“我技不如人，败落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问这些做什么！”阿山深吸一口气，吼道。

太白圣人却依旧不紧不慢，她将宝剑小心翼翼的抓在手中，对着阿山，往前走了两步，低沉的说道：“你……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

一朵泪花出现在对方的眼角。

若不是太白圣人突然语气的转变，阿山差点忘记了自己刺杀的目标，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而已……

“白儿姑娘！请不要伤害他！！”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儿，李青莲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山洞门口。

阿山吃惊的发现，李青莲已经褪去唐十三铠，只着一身污黑的麻布短卦，满是污泥的脸比之前在军队中的时候，更脏了……

“李青莲……！你！”阿山突然发现李青莲肩膀上扛着一只野兔，正慢慢站到太白圣人背后。“你这个叛徒！你为什么要帮敌人！？”

“敌人？咱们的敌人只有胡人，只有大食蛮族，你看清楚，她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汉人不杀汉人！你难道忘了吗？高仙芝将军的……”

阿山用力撑起肩膀吼道：“干！少给老子来这一套，你还有脸提将军……”

太白圣主突然单手一挥，宝剑轻轻的搭在了阿山的脖子上，又快又稳。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杀我？”

阿山顿时有些语塞，他不敢大力的呼吸，因为他知道，这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哪怕轻轻碰到皮肤，也会立刻见血。

“我是为了……啊……阿爸！阿妈！妹妹……”阿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杀掉太白圣主，那么自己的亲人的命运，也似乎已经注定……

一瞬间，阿山忘记了卡在咽喉的利刃，他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眼泪咽到肚子里，闭上双眼。

阿爸阿妈，等等我，很快你们就能见到我了……

忽然，阿山感到脖子上的寒气消失，太白圣主收回了宝剑。

“原来是这样……”太白圣主抓住宝剑的手在不断的颤动，她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半晌，她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坚决。

“你……真的会相信那些人说的承诺？难道你没想到，在你来到这里之后，不论你是否杀了我，他们都会把你灭口……”

阿山愣住了，太白圣主说的话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山借着火光，认真的看着对方。

虽然满面灰尘与倦容遮蔽了女孩昔日的容颜，但是阿山依旧一眼就能看出，她有着一张绝世美艳的面庞。

当今世上，此般容貌的女子，像阿山这样的百姓是绝对见不到的。

此人若不在皇宫为妃，那便是……

“我自幼没有名字，大人们都叫我武氏，现在，身边的人都叫我武白儿，那是姨娘帮我取的小名……”

“噗通！”

李青莲突然大吃一惊，手中的猎物跌落在地，他嘴中喃呢着：“白儿姑娘……你从未告诉我你姓武……难道……天！你的姨娘叫什么？”

“上官婉儿……”

“啊……难道你的母亲就是……”

“是的……”武白儿低着头说道，“可惜我已经无法记清她的容貌……她就是李令月……人称太平……”

李青莲突然退后一步，双膝跪在地上，低头喊道：“贱民参拜白儿公主！如有得罪还请饶恕！”

仍然躺在草堆上的阿山一脸茫然的问到：“你说什么？什么公主？当今圣上好像还没有成年子嗣……”

“笨蛋！她是太平公主的女儿，当今圣上的堂妹，武曌人的孙女！……”

阿山突然呆住了，他再怎么不解政事，也会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当今圣上唐玄宗所要极力要除去的女帝后人……

武白儿轻轻摇了摇头，他转身扶起了李青莲，轻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青莲义士不必如此……”随即转身面对阿山。

“阿山勇士，我知道你是青莲义士的好友，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杀你，虽然当时我真的很想替姨娘与那些死去的义士们报仇……！”

阿山发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武白儿的牙缝里蹦出来。

最后重伤自己的那个老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姨娘，这也难怪……

阿山动了动喉咙，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义士……我要，出去走走……”武白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的重担，随后轻轻离开了山洞。

阿山盯着李青莲，说道：“是你，救了她？从城里逃到这里？”

“好兄弟，你昏迷三天了，我差点以为……来，喝点水，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

……

一夜长谈……

阿山忽然明白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棋子，一盘大棋局之中最渺小的那颗。

不论自己的任务成败，最终，自己与家人都会被当今圣上灭口。

毕竟，找刺客诛杀自己的堂妹，即使是皇帝，也会被世人认为是大逆不道。

有那么一瞬间，阿山开始同情起武白儿，那么小的年纪……和自己的妹妹一样……

可怜的妹妹……爹娘……一行热泪，终于在漆黑的山洞里流淌出来，没人能看见。

……

不过，第二天，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一大早归来的白儿公主突然对阿山承诺，将会尽力拯救他的家人。

她放出了一只白鸦，据说这种白鸦，在一千只乌鸦中才会有一只，耐力超强，飞程奇远。

白儿公主说这只白鸦本来是姨娘留着让她联系长安城里的余部，再图反攻之用的。

但是阿山却只看到白儿公主在信中写了二句话：

“找到刺客阿山家人，妥善护送出塞。”

“我本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复辟一事已过眼云烟，只当世上从未有白儿来过，各自珍重。”

看着白鸦扇动着翅膀消失在天际，阿山一直在回味着白儿公主信里的话，虽然宫廷斗争，是阿山永远弄不明白的，不过阿山知道，白儿公主用她最后的筹码救了自己的家人。

阿山本想问白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最终他却没能说出口……

“这把剑……你是怎么得到的？”

青莲又出去打猎，没想到这是白儿公主与阿山独处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也是她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

阿山看着白儿公主轻抚宝剑，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是我的阿爸送给我的……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白儿公主忽然抬头看着阿山，明媚的眸子印着光亮。

“大概……是多久之前？”

“我不记得了……反正很久，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我只记得和阿爸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事，有一次，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院子池塘救起了不慎跌落的老爷千金，这个宝剑，是老爷赏给我的……”

白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她嘴角微微一笑，将宝剑转了一下，剑柄朝向阿山。

“没想到，你也在漠北生活过……喏！你的宝剑！还给你！”说完，白儿公主丢下宝剑，转身离开山洞。

阿山愣了半晌，忽然对着白儿公主的背影大声喊道：“喂！你怎么知道我出生在漠北？？”

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得到白儿公主的回答。

时间过得飞快，李青莲每日外出打猎，而白儿公主则在周围采摘野果，有时候会带一些找到的草药回来替阿山疗伤，虽然他们之间很少交谈，但是阿山渐渐了解到了，白儿公主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孩。

但是她越是对自己好，他就越恨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刺杀她？

……

十日之后，阿山已经完全康复，李青莲也经过侦查得知碎叶城的唐军已经离开，前往龟兹国平定吐蕃入侵。

于是他们一同返回碎叶城，城中原本的蛮族尸体早已清理完毕，唐军带来的大批移民正在重建城市，李青莲非常兴奋，因为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们在李青莲的建议之下，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暂时落脚。

阿山在铁匠铺找到了一份杂工，而李青莲在客栈做起了小二。

不久，阿山也得到了父母平安的消息。

阿山开始打算就这样呆在碎叶城，与好友相依一生。

但是……

命运似乎像在捉弄他一般……

一个普通的早晨。

突然，全城警报大作，曾经做过士兵的阿山立即被征召为守军。

原来是黑衣大食再度来犯，这次不再是小小的侦查部队，而是十万大军压境！

而此时，高仙芝的唐军却远在千里之外，留下守城的大多都是残兵伤兵。

碎叶城岌岌可危！

开元4年（公元715年）秋

碎叶城城墙

敌军压境！

攻城之前，守城大将在城墙下接见了黑衣大食的使者，阿山人等在城墙上警戒。

“黑衣大食已经与我大唐签订了和平条约，你们的真主阿拉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背誓的行为！”那是守城大将的声音。

“阿拉伯帝国绝对不会背叛真主阿拉！你们这帮异教徒！清洗阿克贝希姆城正是你们黄帝与阿拔斯的约定，都怪你们的高仙芝镇压邪教不力，现在要劳烦高贵的阿巴斯圣战团！迎接真主的光耀吧！”

黑衣大食的使者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答复道。

“如果你们交出邪教头目太白圣主，我们就会撤退。否则，圣战团将强行攻城，格杀勿论！”

最后这一句，就像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里……

碎叶城现在只有不到三千名士兵，即使动员全城百姓，也不会超过八千人。

八千对十万，阿山心里很清楚会是什么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他依旧不肯放过白儿公主？

“阿山……”

是李青莲的声音。

阿山发现李青莲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在他身旁，是一脸平静的白儿公主。

“走！快跟我走，阿山，我知道有一处下水道，可以通到城外，跟我来，咱们悄悄溜……”

李青莲急切的小声说道。

“可……”阿山刚想说什么，白儿公主突然抢上一步，说道：“我们走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难道你想要八千人都做替死鬼吗？”

“这……这……”李青莲顿时语塞，脸憋得通红。

“我已经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逝去……不能再逃避了……”白儿公主喃喃自语道，她忽然冲到了阿山的身旁，抓着他的铠甲，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些天，谢谢你可以陪着我，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几日……”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定，“其实，我就是你小时候从池塘里救过的小女孩，从那个时候起，你的影子就住在了我心里……真没想到这辈子你我还有缘得以相聚，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在一起……”

阿山浑身一颤，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嘴中喃呢着：“啊……不……不要啊！”

阿山伸出手去抓白儿公主，却被她转身躲开，她嘴中高喊着口号，向城墙奔去………

“我就是太白圣主……我就是武白儿……别再杀人了！结束吧！都结束吧……”

说完，白儿纵身一跃，从百丈高的城墙上轻然飘下……

……

“白儿……！！！”

阿山几乎是一同跃起，但是他却没能抓住她。

李青莲拉住了阿山的脚，他像一面战败的军旗，倒挂在城墙边，一晃……一晃……

他的眼里，只有黄色沙滩上小小的身影，以及一滩逐渐弥漫的鲜红……

一群黑衣蛮族迅速的围了上去，将尸体带走。阿山也被众人拉上了城墙。

“老子要跟你们拼了！啊！！！”

阿山一把抓起李青莲的陌刀，向城门冲去，数十人堵在门口，试图阻拦阿山。

狂怒的阿山对准守卫就是一拳，又一拳……

很快，其他人开始反击……阿山的陌刀被人夺掉，又被人踢到……数十人将阿山牢牢抓住……

他的手拼命的想要抓住城门，他知道，城门的那一侧，就是一直爱着自己的人……

十寸……七寸……五寸……

就差一点，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突然，一把剑柄重重的敲在了阿山的后脑，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二日之后……

在阿山醒来的时候，他正在碎叶城的地牢里，狱卒将他带出来，交还了物品，告诉他可以离开了，然后顺便塞了一封信。

那是李青莲所写的：“山兄，节哀！金戈铁马荣光盛，血浸枯骨悲戚留。辞别府役永不返，以趣÷阁代剑讨世道。残神远去伤心地，太白圣人存心间。世上再无青莲客，唯有李白戏人间。”

他不叫李青莲了？改名叫“李白”？饮酒作诗？那有什么用？废物孬种！

阿山顺手将信丢入街边的火盆，虽然接近盛夏，夜晚的碎叶城还是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他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驿站，摸了摸身上，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递到了马夫手中。

“买匹快马！”

马夫掂了掂手中的玉佩，说道：“一块好玉啊，可惜了……你身上的那把剑拿来我看下，兴许可以抵账……”

“你敢！？”阿山握紧宝剑说：“除非我死了，休想拿走我的剑！”

马夫耸耸肩，转身挑了匹马，将缰绳交给阿山，随口问道：“小伙子，有点意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漠北突厥！”

“那是胡人的地盘啊！？你要去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阿山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身骑上马，一夹马肚，飞速离去。

少顷，阿山洪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要灭掉大唐，干掉李-隆-基！！！”

阿山的身影很快便不见了，只留下马夫一个人傻傻的站在扬起的尘土之中。

……

1年之后，阿山出现在藩族胡人地盘，化名为安禄山。

10年之后，安禄山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遇到，提拔为偏将。

15年之后，安禄山升任平卢兵马使，初识唐玄宗李隆基并被赏识。

20年之后，安禄山升任范阳节度使，同时管辖河北采访、平卢军队。

30年之后，安禄山官至大夫，同时兼任河东节度使，大兵在握权倾一时。

35年之后，安禄山纠集史思明一同发起叛乱，攻陷长安，唐玄宗李隆基险些被杀，逃亡成都，大唐盛世由此土崩瓦解。

史称：安史之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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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人点评：

作品名：刀锋铁骑碎叶城

作者名：老大一块饼干

书评员：宴客卿

简评：作品背景为大唐与阿拉伯帝国之战，讲述了阿山为求赦免，刺杀太白圣主，得知太白圣主乃太平公主后人后收手，揭出帝王家的残忍，在太白圣主为民牺牲后，阿山与好友李青莲，一个化为安禄山，一个化为李太白。作品文趣÷阁契合网文风格，通俗直白，剧情构思巧妙，起于历史又归于历史，有小的跳跃但不影响大局，写作手法很棒，伏趣÷阁运用娴熟，总体来说是偏不错的架空文。

建议一，本文更适宜以双主角来写，因为李青莲和阿山有着鲜明的形象对比，之后的选择也各不相同。

建议二，帝王家的恩怨情仇，这条线太短了，描写的也太少，多加文趣÷阁好衬托出太白公主的高大全形象，也好为阿山和李青莲之后的转变埋下伏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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