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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栉风沐雨(1 / 2)

模模糊糊、蒙蒙胧胧中,我只感觉到似乎听到了姐姐那柔和又熟悉的声音,似乎还有父亲深情而低沉的呼唤。

偶尔地不知是谁轻呼我的名字,我就半仰起头,面前好像出现了校长熟悉慈祥的笑脸。我笑笑,仿佛说了一句:“这是我们校长,姓江。”然后停了停,似乎还说了一句抱歉的话:“校长,你先坐坐,对不起,我头疼。”半仰起的头于是重新落上枕头。

青色的雾气在四周氤氲升腾,缥缈迷离。北京师范大学?我似乎伫立在母校的门前,背着书包,提着行李箱,默默地与生活了四年的母校依依告别。

热风吹拂着我额前的头发,浓郁的酸苦味道好像刚刚打开瓶盖的啤酒倏地从心底涌起,强烈地撞击着我的胸口,疼痛、迷惘、失落、或许夹杂着些许希望的情绪立即弥漫过来,包围着我,吞噬着我。

还记得不久前我们走上街头呼喊“救救孩子”“拯救中国”的场面,但这一切仿佛早已成为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我们游行过吗?我们呼喊过吗?不过我们很明白,我们喊掉了自己的城市梦想,我们把自己喊回了家乡。

我悲怆地站在校门口,凝望着母校熟悉却陌生的脸庞,终于体会到了“竟无语凝咽”的况味!

恍恍惚惚、隐隐约约间,我回到了家乡,背着行囊骑着长征牌载重自行车,穿行在乡间小路,走进远离家门、濒临长江的一所初级中学。

中学里几排教室,红墙灰瓦,高高大大的梧桐、蓊蓊郁郁的水杉、歪歪扭扭的刺槐、青青黑黑的垂槐之间,穿梭着几条曲曲折折的土路,一人高的红色围墙外面,正南方向对着一条高过屋脊的岸堤,其他三面偎依着碧绿的田野。

岸堤外,有大片的芦苇滩,夏天莽莽苍苍,风儿吹拂,簌簌作响;秋季芦花飘荡,绵延逶迤,与远处向东奔流的长江水互相应和。

我带着学生站在大堤上、走在芦苇丛,我们观察欣赏、我们欢呼跳跃。咦,那个男孩头上戴上了柳丝编成的帽子,帽子下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多可爱啊。我好像在办公室品味他写的作文,在所有孩子里头,他写的《走进芦苇荡》这一篇最棒了,夺得了班级第一名。

第一名?我看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穿着粉红色的裙子,戴着湖绿色的斗笠,脸上轻描娥眉,淡施胭脂,与其他三个女孩子一起,踩着音乐的节奏,迈动细碎的舞步,摇着裸露的手臂。

谁能想到,一个身高1米75的男教师,居然男扮女装,在市中学生文娱会演的大舞台上,与学生们一起演绎凤飞飞的独唱歌曲《夏艳》的意境?谁又能想到,演出过程中竟没有人看出我七尺男儿身?

有几个年过半百的观众居然夸赞我身材修长、面相娇美、气质高雅呢,美中不足的只是在四个女孩中嘴显得太大个子显得太高。

当时我们学校团支部书记坐在他们旁边,早已识破了我的乔装打扮,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担心什么啊,人家这么天生丽质,这么貌比婵娟,还愁她嫁不出去啊!”就是嘛,小生我品貌俱佳,在大学里对我虎视眈眈的师姐师妹本来就不少啊。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有我辅导编排的舞蹈居然夺得市中学生文娱会演一等奖第一名。

真要感谢那位女孩子父亲的守旧与固执,他不允许女儿来城里参加演出,说什么冬天穿裙子跳舞有伤风化啊等等,在发现女儿准备爬窗子偷偷出去参加演出时,又连扇了她几个耳光!就在快要打熄另外三个女孩的信心与希望的时候,我站了出来:“别灰心丧气的,我和你们一起跳!”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我们的了,可我胡子还在嘴唇上精神抖擞着呢。赶快去理发店,好说歹说拉开一个胡子刮了一半的男人,他下巴正往下滴着泡沫水。也许是太匆忙,刮胡刀刚与我上嘴唇亲密接触,嘴唇就被刮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鲜血直往下流。

来到化装室,换衣、画眉、抹粉、穿长筒丝袜,有女老师提醒我跳舞时注意手型,就是从那时侯开始,我明白了什么叫兰花指。

我只觉得眼前有星星点点、幽幽蓝蓝的光,待到定睛看时,又变成了舞台上不停闪烁的彩灯。我左手拿着话筒,站在滨江市天都大剧院的舞台上,声情并茂地演唱着那首老歌《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我仿佛走进了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岁月,手中拿着的话筒似乎变成了琵琶,俨然成了一名刚毅、浑身上下都迸发着侠骨柔情的战士,置身于微山湖畔、伫立在血色霞光中,弹着琵琶唱起歌,该深沉时深沉,要豪放时豪放,是抒情时抒情,需高亢时高亢,以我个人真切独特的理解诠释演绎着经典,唱出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的战士对大自然的热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入侵敌人的仇恨,对革命事业的忠诚。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车站和铁道线上,

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我们爬飞车那个搞机枪,

闯火车那个炸桥梁,

就像那钢刀插入敌胸膛,

打得鬼子魂飞胆丧。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嗨……

歌曲唱毕,掌声雷动,明星的感觉大约就是如此吧。晕晕糊糊地走下舞台,坐到座位上,我仍然感觉到心在剧烈地跳动着,怦、怦、怦。

激动,紧张,甚至还有渗透着的令人窒息的情绪包裹着我,我不知道后面的歌手都唱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位漂亮的女主持人说的话,猛烈地敲打我的听觉神经:“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滨江市一九九一年‘五四’杯卡拉ok歌曲大奖赛冠军花落谁家呢?”

也许为了调动观众激动的情绪,也许为了制造引人的悬念,女主持人作了恰到好处的转暂停顿,声音修饰得更明亮更圆润更甜美:“他有来自芦花荡中学的楚明溪老师撷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夺得了第一?不会吧?有那么多好手呢。

直到主持人再次请冠军上台,我才如梦方醒,颤颤巍巍地走上舞台,颤颤巍巍地从文化局局长的手中接过证书和奖品。我站在彩色的光圈里,仿佛站在云端,有点踉跄,有点迷醉。

突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我好像来到了滨江市工人文化宫,透过玻璃门,我可以看出里面人影幢幢。

我不经意地向前走着,看到红色天鹅绒作背景的舞台幕布上方写着大字“滨江市西马克杯‘改革青春奉献’电视演讲比赛”,在眩目的舞台灯光的辉映下,这些字辐射出金黄的梦幻般的色彩。

我身著铁锈红衬衫白色长裤,神态自若地走上舞台,开始了演讲。

尊敬的的评委老师、亲爱的青年朋友: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奉献青春》。

我们都知道,我市改革开放的成功,经济建设的腾飞,有赖于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尤其是我们青年。也许有青年朋友说,搞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那是领导或伟人的事呀。

哦,不,朋友!要实现我市两个文明建设的目标,还需要我们这些奋斗在平凡岗位上的青年,去发光发热,去奉献青春。

下面来说说我自己吧。

八九年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分到芦花荡中学。说真的,我是带着几分惆怅几多迷惘跨进长江边上这座毫不起眼的乡村中学的。

可是不久,我的惆怅与迷惘就给学生们的热情与理解消融了。

课堂上,没有学生捣乱,他们都端端正正地坐着,神情那么专注,那么认真。

这对一个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我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

我庆幸自己,遇上了一群听话的好学生,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上好语文课,决不让学生失望。于是,我认真地讲课、备课;认真地辅导学生帮助学生。我们不仅谈学习,还谈社会,谈人生,谈他们愿谈的一切。

我永远忘不了一件事,它在我脑海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是八九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天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放学后,我到班上看看,发现班长张宾雨没带雨具,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我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说什么,拿来了自己的雨衣。

他接过雨衣问我:“老师,明天您去市里参加文娱会演还用它不?”我笑着回答:“没关系,我再想办法。”张宾雨迟疑了一下,随即说:“老师,还是您用吧!”我拍拍他的肩膀,要求他拿去用,可是说了好几次也没用。

我有点生气了:“张宾雨,这次得听老师的,要不以后就别喊我老师了。”张宾雨顺从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穿上雨衣。

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风把门吹开了几次。我正坐在宿舍里看书,突然听到了敲门声。谁呀,我起身打开门。“老师,您的雨衣。”啊,是他!霎那间我明白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朋友们啊,你一定也会明白,他是担心我第二天没有雨衣穿呵!

当时,我没有接雨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怨气:“谁叫你送的?谁叫你的?这么大的雪,这么大的风!我可以不要雨衣,不要雨衣!你懂吗?懂吗!”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身体似乎由于冷而在发抖,而我的心也在发抖啊!

我抬高了声音,用手重重拍着他的双肩:“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借,就让你淋雪,淋雪。你呀,你呀!”……

件事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每当想起它,我心中就奔腾起股股热流。

朋友,你不觉得我的学生是多么可爱、多么懂事么?他们关心着我、理解着我,给了我许多许多,而我付给他们的却太少太少。

从那时起,我深深地爱上了我的学生,深深地爱上了芦花荡中学。

于是,我更没日没夜地去工作,孜孜不倦地去讲课。当楚小花同学的作文在全国获得二等奖时,当蔡妙雪的作文获得滨江市一等奖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每一个子夜的艰苦每一次心灵的寂寞都是值得的,学生的进步与成功,比所有的财富与荣耀还要有意义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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