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天（1 / 1）

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农历一九九九年五月的一天。早上刮着些风，树叶在枝桠间懒得理，也睡着了。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叫，很快就消散在枯热苦闷中不见踪影。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庄稼田里几乎看不见人，大部分的人们早就回家去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太阳出来的早，人也出来的早，不然什么活也干不成就已经大汗淋漓。十点来钟的时候，大部分的男人们正躺在炕上，抽着旱烟，一口接一口；女人们围着锅灶，洗锅烧水，和面，洗土豆，摘菜。有时候也能听见女人的骂声“成天就知道抽烟，也不知道帮着烧火，洗锅。”男人一般装着睡着了，要么借口喂牲口走掉了。

今天这日子倒是还好，云压得很低，树叶纹丝不动。我不断听见来回的打招呼声，“哎呀，今天这天气，应该能下点雨哇”，“就是，再不下雨，人也喝不上水了”。这地方十年九旱，靠天吃饭。虽然也有井，可是几千亩的地，五六个井，这还不说庄稼地东一片儿，西一片儿，最要紧的是，没等水到了地头上，庄稼先就折了腰低了头，即使这样也的浇，下一次水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呢。

饭好了，孩子们早就饿得不行睡着了。女人盛好饭，叫醒了孩子们。

“妈，我爸了，咋不回来吃饭？”

“死了，热饭也烫不住你的嘴。”女人头也不抬，喂着怀里的小儿子。

这是个六口之家，并没有特别之处。三个女儿都已经在上学，大女儿今年就要升初中了，二女儿五年级，小女儿秋天就上一年级。

“我爸回来了，听，走路的声音。”说着就开了门。

“一天没八十回也有七十回，怎么你妈没给你做饭！”女人说着就端饭给男人。男人倒也没说什么。端着碗，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爸，我奶奶家吃啥了？”

“哎，我吃了半碗，吃烩菜了，有点儿肉。”男人慢吞吞的，盘腿坐在炕上。

“噢，那你咋不吃饱了！”大女儿筷子一甩，抹了抹嘴。“嗯……”

“你嗯个甚？”“那是我妈家，你奶奶家，咋，我还不能吃了。”男人斜眼看着大女儿，“就你脾气大，这个家快放不下你了。迟早你也的找个人家，到时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弟弟的。”

“嗯，谁稀罕你的东西，几个箩筐，几间破土房，给也不要。”

“哎呀，就会顶嘴，尖牙利齿，谁敢娶你了。”男人仿佛吃饭吃出沙子一般。

女人将怀里的小儿子放在炕上，“家慧，看住你弟弟，别掉在地上。妈妈吃上口饭。”大女儿和小儿子玩了起来，“亲姐姐不，毛蛋儿？”

“妈，我吃完了。妈给我五毛钱，我的本儿跟笔都用完了。”二女儿收起碗筷，也去逗弟弟玩。

“哎呀，尽生了点要债的。”

女人没说话，“明儿给你，看看看，你兄弟跌地上呀！”

男人一推碗，手背一抹嘴，站起身来，回里屋躺下了。“把你弟弟抱远点儿，我睡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