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1 / 2）

在市医院住院的日子里，书店爷爷和高宽曾来看望过我，我看着他们给我带来的那一摞厚重的书籍，心里像吃了苦味的山楂一样酸涩不已，我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在医院住很久，没有人肯为我担负昂贵的医药费直到我完全康复，但我还是非常感动。

我的胳膊和腿都打了石膏，全身上下只有头能转动，高宽坐在病床前，拿着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读给我听，我躺在床上，望着他清癯的侧脸，听着他徐缓粗哑的读书声，心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舒适。

我喜欢和高宽待在一起，高宽不爱说话，脾气也不好，但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很自在。

“你能读慢一点吗？读太快我记不住。”我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抱怨道。

高宽闻言，干脆不念了，自己挨着读过的内容开始读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呀？”我打断了他。

“今天下午。”

“那，什么时候再来这里呀？”高宽闻言，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凝视着我，我也认真的回望着他，高宽突然伸出手，用拇指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我左脸上的伤疤，他转过脸望着窗外，轻轻的说了一声，“不知道。”

我看着他，还想再开口说话，可是突然间，一股困意袭击了我，我使劲撑了撑眼皮，却还是抵挡不住它，没一会儿，我便在恍惚间经陷入了梦乡。

等我醒来的时候，爷爷和高宽已经不见了身影，我望着窗台上的绿植，心里空落落一片。

我在医院只呆了两天便办理了出院手续，被爸爸背回了家，我趴在爸爸的背上，妈妈和保丫从两侧扶着我。

那条土路好像变得越来越长，怎么走也走不完似的，刚下过雨的路上泥泞不堪，爸爸一边走一边嚷骂，抱怨着，我侧过头，望着远处在风中摇曳的杨树，竟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棵杨树，在风里不停地摇曳。

回到家以后，爸爸和妈妈他们齐力将我摆放在炕上，妈妈用手撑起我的后脖领，将枕头垫在下面，又脱掉了我的布鞋。

爸爸站在炕头盯着我，像是有话要说，我抬眼直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从炕单下面抽出一张我用过的作业纸，坐在炕头静静地捻着纸烟，我侧头望着他，看到他撕了一块作业纸卷成细状的直筒，蘸一口唾沫封住了外层的纸头，向里面倒了一点旱烟丝，用火柴点上火，靠在墙头默默地吸着。

“你爸去学校给你请假了，你这两天就乖乖在家躺着，好好养伤，知道吗？”妈妈从里屋找出来一个枕头，把它们垫在我打了石膏的腿下面。我转过脸，没有吭声。

爷爷借给我的书摆放在一只大绿柜上，和收音机并排着，每天早上六更时候，爸爸和妈妈吃完早饭便早早地出门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