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拓赤枫（1 / 1）

南侧魔爪山地域十分广阔，总体呈扇形，形似巨爪，其间高山、丘陵、沼泽、小平原等各种地形犬牙交错，其中生活着大大小小多个部族，族人被山外之人称为“浪人”，他们大多生性暴戾，凭借精湛的马上功夫，风行各地，四处烧杀劫掠，这片山地的“美名”——魔爪山便由此而来。魔爪山再往南，便是尚瑜国的领地，魔爪山的存在让尚瑜国无法直接发兵北上，犯境拓轩的领地。但魔爪山中的浪人时常北出袭扰，从两年前开始，拓轩的小儿子拓赤枫常年领兵驻扎蛇奎城，阻击浪人。

拓赤枫今年十九岁，五年前父亲拓轩拿下翼国后，才随父亲离开枫林山，移居远江城。赤枫四岁时父亲和一众族人便已沦为奴隶，枫林山也备受翼国压迫。当年翼国盯上了赤露峰的矿藏，他们以在翼国为奴的族人性命为威胁，要求枫族子弟终年从赤露峰开采铁矿石，为翼国锻造兵器。身为族长儿子的赤枫，从记事起便每日目睹族人的这份屈辱，他自己也变得寡言少语，这点和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来到远江城后，与其他族人的愤怒与厌恶不同，赤枫对原翼国的一切充满兴趣，他见到海牙堡的第一刻，便被它的壮丽所震惊。也许相较于仇恨，这个刚从深山走出来的十四岁少年内心更容易埋下的是好奇的种子。拓轩攻下海牙堡时，将堡中男女皆贬为奴隶。赤枫在征得父亲同意后，让原海牙堡藏书阁总管陶渊及其家人重新成为自由人，并让他继续管理藏书阁。只是，如今还会来到藏书阁的，除了走错路的，便只有拓赤枫了，一个刚从山里出来的蛮小子。虽然陶渊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打扮异样的小屁孩，但念在他的恩情上，还是应赤枫的要求教他这个“文明世界”的文字、历史以及其它所有他所感兴趣的事情。好在在这个藏书阁里，赤枫从没有表现出一个野蛮人该有的样子，当然了，除了他的衣服。

原本在陶渊的脑海里，这群野蛮人的形象用“暴力”、“粗鲁”两个词便可以概括了，毕竟他周围的文明人都是这么形容他们的，这个偌大的藏书阁里对他们的所有记载也大体如此。但是，在以后的几个月里，陶渊意外地从这个蛮小子眼中看到了一个别样的山里世界。他知道了枫林山、星月湖以及玉岩之巅的众神。以至于这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在歇息的时候，时常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神游在枫林山的星月湖畔，将自己慵懒的身躯轻轻放在一地的红色枫叶上，任由虫鸟在耳边窃窃私语，好不惬意。蓦然回过神来，还不忘轻轻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骂上一句“叛徒”，而后又开始下一段的神游……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蛮小子也是别具一格的，他虽像所有野蛮人一样，一双手可以在干过任何事情之后，直接抓起食物塞到嘴里，对待所有事情都简单直接，但是赤枫又有着与其他野蛮人截然不同的一面，那便是对藏书阁的钟爱和对这个“文明世界”的好奇。

随后的日子里，陶渊接受了被野蛮人征服的现实，还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蛮小子，他开始主动向他的新学生系统地讲授这个文明世界的知识。赤枫慢慢了解了翼国两百年的历史，了解了西戎和尚瑜的纷争纠葛，还知道了在这片大陆上，除了这三国外，还有众多的国家和部落。

有一天，陶渊也不知道哪根经打错了，居然尝试教赤枫一些日常的礼仪规范，赤枫听后一脸错愕的表情让陶渊有几分忐。但片刻之后，赤枫便起身开始学着所谓的“正经”走路，他照着陶渊说的，把步子放缓点，步幅放大点，一步一步地，有模有样地学着，嘴里还不断叨叨着“是这样吗？是这样吗……”一旁的陶渊看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原本赤枫走路的姿势十分张扬，现在步子是没那么嚣张了，但两只手还是会高高甩起，根本低调不下来，活脱脱像一只因刚刚交配完而四处炫耀的猴子。更有意思的是，赤枫并未察觉，依然在那儿卖力地甩着手。直到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担心自己再这么笑下去会窒息而亡，才叫停这个一脸蒙圈地傻小子，并花了好大力气说服他放弃了。

拓赤枫与陶渊的亲密关系以及他时常将自己关在藏书阁的行为，不出意外地引来了族人的质疑与嘲讽，但这些异样的眼神和刺耳的话语都只能在背地里出现，没人敢直接当着赤枫的面如此。赤枫自来到远江城后，便深受父亲和伯达喜爱。于拓轩而言，小儿子自记事起就活在屈辱之中，而自己远在他乡，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心中不免十分愧疚。另外拓轩的大儿子拓北枫和伯达的小儿子伯一宁同岁，两人同伯一云一样，常年在外处理兵事。于是乎赤枫便成了拓轩和伯达共同关注的焦点，仿佛一下子有了两个父亲，时常有些无所适从。拓轩闲暇时喜欢跟赤枫讲述枫林山的往事，讲每一场抵抗外族入侵的征战，每一次玉岩山下的祭祀大典，讲枫族男儿心目中枫林女神的样子……见小儿子每一次都听得十分入迷，拓轩便越讲越兴奋，两只大手时常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跟小儿子一起三年说的话似乎比自己大半辈子说的话加起来都多。

伯达不一样，他时常以教赤枫练剑为借口，将赤枫欺负的大声求饶。赤枫也时常会十分自觉地怀疑伯达叔叔到底是为了传授他剑术，还是为了看他狼狈的神情，特别是当父亲和伯达叔叔在自己的求饶声中狂笑不止的时候。好在赤枫的剑术在伯达的磨练下进步神速，两年后便能在伯达全力进攻下挡住几个回合了。

赤枫是所有同龄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幸运儿，单就能够随意把战神伯达的龙脊和虎齿当玩具耍这一件事就足以招来无数羡慕的眼神。伯达统领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两把利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是绝对不敢尝试与挑战的。

在拓轩和伯达眼中，赤枫虽然是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但也是最有想法的一个。五年前伯达刚刚入主远江城，根基未稳，兵员又严重不足，南面魔爪山浪人乘机频频北出袭扰，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平民被屠，农舍被烧，粮食和钱财被抢劫一空。浪人骑术精湛，常以十数人为单位，来去迅速，往往蛇奎城的守军刚接到遇袭的消息，参与袭击的浪人早已经溜走了，这让拓轩和蛇奎城守军十分头疼。一年后，十五岁的赤枫建议父亲和伯达统领，利用远江城西南方向的广阔的坡地饲养战马，这里虽不宜耕种，但牧草丰盛，极其适合发展骑兵。这样不仅可以对浪人的袭击进行快速反击，还可以迅速策应各方守军，将大大提升军队各部之间的策应与配合能力。拓轩采纳了这个十五岁少年的意见，开始四处买进马匹，组建骑兵营，在随后魔爪山浪人的几次大规模入侵中，骑兵营的高机动性都发挥了极其重大的作用。

此外，赤枫在征得父亲的同意后，将众多沦为奴隶的前翼国将士重新收编，并以一颗人头一两白银的价格激励他们各自为战，去追杀北上犯境的浪人，并允诺他们凡有人头入账，便可重获自由之身。结果表明，这一做法非常有效，各魔爪山部落在频频减员的情况下逐渐减少甚至放弃了对拓轩领地的袭扰。拓轩和伯达对赤枫的聪慧感到十分惊讶，这也进一步增加了他们对这个毛头小子的肯定与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