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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下面所有士卒都露出了思索的模样,何咸大概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
事实上,两派相争已久,只靠着一场演练、一番演讲根本不可能化解。意识形态分歧这种事儿,说简单也简单,可说严重也的确十分严重。
不过,现在能让两方人都静下心来,想起这个问题。那就相当于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只要他日后勤加灌溉施肥,终能让种子破土而出,冲破他们心中意识形态那层隔膜。
故此,何咸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又转回到原点,对着自己的士卒说道:“身为我等大汉军营中的好男儿,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明辨是非。”
说罢,何咸一指那些羌胡士卒,又沉声道:“今日,这些湟中同袍虽然战败,但他们也让尔等见识到了什么是凶悍,什么是奋不顾身。面对你们已然苦练两月的军阵,他们仍旧不退缩、不逃避,虽败犹荣,是不折不扣好士卒。这一点上,他们是你们的榜样,我等需敬佩而不是耻笑。”
说罢,何咸以身作则,当即向那五百湟中羌胡施了一个抱拳礼,以示敬意。
何咸一动,他部下四千余人,也都立时齐刷刷转身,朝那五百名羌胡士卒行礼。
那些羌胡兵眼里露出震惊、复杂的神色,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条件反射地向何咸部下回了一礼。剩下那些小部分,心中脑中一片混乱,可在大多数人的影响下,也赶紧补了一礼。
这一举动,也是何咸昨夜便想好的。他的部卒他自己心中清楚,早已对自己归心,唯命是从。所以,何咸只需带头如此,他们必然会上行下效。但湟中羌胡对何咸来说完全是外人,他若强行要求这些羌胡士卒施礼,恐怕就会触发他们的逆反心理。
只有这样以身作则带领着自己的部下向凉州羌胡表达敬意,才会收到良好的效果,消减两方的仇视心理。
做完这一切之后,何咸看到那些羌胡士卒望向自己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他们眼中的敌意渐渐被敬意取代,也没有再如以前一般表露出强烈的反感。不过,细心的何咸还是发现,这些羌胡士卒眼中仍旧有着一丝难以描述的愤慨。
这一点,何咸也早有预料,自然知晓这些羌胡士卒在愤慨着什么:本来他们是董卓的嫡系,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可现在一番演练他们大败亏输,何咸又带领着士卒主动向他们行礼。表面上,何咸打压了自军,但在另一层面上却让这些羌胡士卒完全陷入了被动。
这样一套下来,两方的地位其实便翻转了过来。
没有平等的地位,便无法真正消除隔阂,更不可能会有良好的互动。这个道理,何咸前世就懂了:穷**丝就算卖肾买苹果手机送女神,也得不到女神的身,更得不到女神的心。
故而,何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羌胡士卒再度抬起头来。环顾那一片垂头丧气的羌胡士卒,他再度望向自己的部下沉声说道:“真正的战场上,不会如我等这般公平。同样数量、同样武器你们或许能够取胜,可你们是否想过,万一敌人是骑兵呢?”
“万一,敌人先来一阵箭雨呢?”
“又万一,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已然冲散你们的阵型,逼得你们要独自作战呢?”
何咸每一声下去,都让他的部下面色冷凝一分,这些部下也清楚知道,何咸口中的情况是绝对会出现的。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以他们现在的素养和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由此,一名士卒当即举手示意,待何咸同意后,他才大声问道:“司马,若是如此,我等该怎么办?”
“好问题!”何咸先是大力赞赏了这名士卒,但随后他又两手一摊,开口道:“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那位当得到夸奖的士卒,一听何咸竟然会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不过,心思活泛的吴匡却看到了何咸眼中的一抹促狭,不由一巴掌拍在了那士卒的脑门儿上:“你还当真了啊,司马这是在逗你玩儿呢。”
整个校场登时一片大笑,不仅何咸的部下,包括那些羌胡士卒也不由笑了起来。在苦闷清冷的军营里,他们还真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司马。
“答案其实就摆在你们面前。”待场下的士卒笑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咸一压手,剩余的笑声登时停下。随后,他一挥手指向那些羌胡士卒,带着骄傲的笑容高声言道:“若论天下骑兵精锐,谁敢与我等西凉铁骑争锋?他们阵战或许不行,但骑马、射箭、还有单打独斗的本领却举世无双,凉州男儿敢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司马说得对!我们凉州湟中男儿,别的不行,在马上打仗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本事儿!”凉州羌胡士卒登时哗然起来,他们一个个都没想到,这个司隶一部的司马,竟然会替他们拔份儿。
“射箭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小时候牧羊,用石子就能打中五十步内的羊眼。”
“不错,纵横天下,便属我们凉州铁骑!”
“若是真有能抗衡一二的,也只有并州那群狼崽子,不过”这里又一个二货出现了,话未说完,他旁边一个队率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后脑勺儿上:“胡嚷嚷什么,司马问你这些了吗?连个里外话音儿都听不出来,你脑袋里长得都是铁疙瘩?”
那凉州士卒还有些委屈:“可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何咸暗自一笑,却装作了没听见两人的交谈。随即换上一副激昂的面色,猛然挥手道:“不错!我等凉州男儿便是如此优秀。只要敌人不是他们,我等有何惧哉?就算敌人是骑兵,会射箭,又有什么可怕?只要我等向凉州兄弟学会这些,比他们还会马战、还要射的准,比他们还不怕死,那他们还有赢我们的可能吗?”
“没有!没有!没有!”四方战鼓在这一刻齐鸣,场上七千士卒再不分什么司隶凉州、什么良家子和卑贱的凉州籍,也不分什么汉人和羌胡,都齐齐用兵刃用力杵着大地怒吼着,尽情表达着他们的激动。
“好!”何咸一挥手,对着凉州羌胡喊道:“那就出来几个会骑马、能射箭的出来演练一番!刚才竟司隶一部出风头了,你们就那么甘心吗?”
“不甘心!”凉州羌胡一声大吼,他们当中骑术精湛、射箭精准的士卒,当即被同伴催促着,在空地上表演起来。
而这时的何咸,其实已经没有心思观瞧了。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空地上的马术和箭术吸引,他赶紧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唉呀妈呀,没想到给这些人洗个脑,还是个体力活儿.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谿;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惧死。悉文虽未学到孙子这句,但此番所为已有吴起吮脓之精髓。老夫果然没有说错,悉文真乃将门虎子。”贾诩看着场下司隶和凉州两部难得一见的亲密热闹,不由发出了一声很奇怪的感叹。
“婴儿,爱子?他们哪有那么可爱,一个个都是不懂事儿的熊孩子!我还得教他们知礼节、明是非”话刚说到这里,何咸忽然停住不说了。
看着场下的士卒,再望望身后的贾诩,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错觉:好像,下面那七千大汉都是他的孩子,而贾诩就是那睿智但轻易不管事儿的爹。自己的角色,就是那个劳心费力、含辛茹苦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