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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雪幽兰(1 / 2)

中州,南陵。

节近清秋,草木摇落,银蟾斜上树梢,千家灯火,次第点亮。古城长街,人潮熙攘,正值一晚最热闹的时候。

“站住……小贼哪里跑?”

“再跑,打断你的腿。”

一个小乞丐脸挂笑意,疾风般冲出翠云酒楼大门,手里捧着只烧鹅,边跑边啃,嘴里不时冒出好吃二字。烧鹅是他顺手所牵,惹来三名伙计紧追不舍。

恰在这时,嗖地一声锐响,一支银白箭羽划破清宵月夜,冲上高天。倏忽间,箭羽星雨迸散,轰若惊雷,炽亮的白光瞬息照亮古城。

如此月夜,忽现电闪雷鸣的异象,成中百姓纷纷攘攘,无不惊奇。三名伙计不由收住脚步,满脸惊愕,应声望去,天幕上绽开一朵烟火,星雨四散,煞是好看,一时间,竟忘却追逐。

小乞丐凝视漫天银花火雨,也自吃惊,愣了片刻,收回目光,道:“戒律堂的星羽箭。”旋即低头,闪身转过街角。

哪知迎面奔来一少年,双双撞个正着。这一撞势道猛恶,惊呼声中,小乞丐身形瘦弱,直被撞飞出去。就在他身子将倒未倒之际,拧腰晃身,身法轻盈曼妙,就如微风托起的一羽鸿毛,眨眼间飘飘站定。

夜空中,星火一闪即灭,三名伙计回神,急忙追来,将小乞丐团团围住,一边挽袖,一边放狠话。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翠云楼的东西都敢偷,我看是皮痒,想挨板子。”

小乞丐笑意依旧,咬一口鹅肉,薄薄的嘴唇上油光闪亮,瞅着三人,有恃无恐。

灯火阑珊处,那少年身手也颇矫健,翻身弹起,手中提着一副药,他个子高挑,眉目清秀,一身衣衫还算整齐,见三名伙计要揍人,忙上前喝止:“住手。”

一名伙计眼神活泛,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原来是苏公子,这家伙偷了店里的东西,我们正要抓去报官。”

少年面色冷漠,掏出一块碎银扔给那伙计,道:“这只烧鹅,我请了。”那伙计喜得连连点头,笑道:“是是是,既然苏公子请,那我们这就回去给掌柜的交代。”说完,招呼两名同伴离去。

少年面色歉然,见那小乞丐身量瘦小,身上衣衫又脏又破,一张碳黑花脸,已瞧不清楚本来面目,只一双眼眸在灯火下灿灿生辉。

小乞丐并没大碍,少年心下略宽,急道:“你没事就好,实在对不住,我娘亲身患重疾,先生说急着用药,得先走了,我叫苏诺,有事到城北苏家来找我。”言下甚是焦急,说完便匆匆去了。

小乞丐见少年头也不回,消失在人潮中,又看了看手中油腻腻的烧鹅,一口咬在嘴里,但觉滋味无穷。

夜风如水,轻轻拂在脸庞,小乞丐望向夜空,神色立刻绷紧,瞄了一眼四周,警惕得像一只灵猫,口中喃喃念道:“这帮蠢货,星羽箭一出,我还等着让你们来抓不成,先找个地方躲躲。”皱眉思量,眼珠转了转,沉吟道:“城北苏家,苏诺……”念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身影忽幻,消失在灯火之中。

南陵城,高楼之巅,一个颀长的白影披着满肩霜月,目利如隼,俯视城中灯火,但见人潮来去,细如蝼蚁。夜风掀起他满头银发,飘举如雪。他迎风伫立,一动不动。

良久,一个人影凭空出现,道:“凌师兄,那人十分谨慎,没有查到踪迹。”

“有趣,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谋害同门的叛逆揪出来。”男子微微一笑,随即冷冷道,“擅用‘星羽箭’,打草惊蛇,你们戒律堂的人,都是猪脑子吗?”

说罢衣袖轻轻一拂,银光乍闪,那人猝不及防,一片发丝给银光削下。那人哼也不敢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南陵城北,高墙耸立,飞檐连云,好大一片庄园。

苏家灯火辉煌,偏院中,少年郎正自扇火煎药,屋内传来一声孱弱的呼唤:“小诺……”

苏诺闻声,忙将手中竹扇往地上一搁,匆匆进屋。屋内一桌一榻,陈设简朴,床头点着小盏残灯,微光摇曳,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塌上躺了个妇人,残灯昏暗下,只见她双眼爆凸,一张脸瘦得皮包头骨,忽见之下,绝似一具干尸。

“娘……”苏诺跪在床前,握着娘亲干枯的手掌,“小诺在这里。”

苏母眼帘下垂,奄奄一息,提了提力气,半天才道:“小诺,娘这病好不了,以后你一个人,凡事多留个心眼。”说到这里,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苏诺泪雨簌簌滚落,伤心道:“娘,你别这么说,孩儿这就去请秦先生过来,千万求他治好你。”

话音方落,屋檐上飘下一个空灵的声音,说道:“笨蛋,她是被吸干了精气,寻常郎中,治得好才怪。”

苏诺乍闻人语,神色一愕,道:“谁?”轻轻将娘亲的手盖进被窝,惊疑出门。

屋外银月如练,地上投下一剪倩影,曼妙绝伦。苏诺仰首瞥去,屋檐上站着一人,身材秀若一支兰叶,在夜风中幽幽玉立。

“是你?”苏诺看着那人,正是街角所遇那小乞丐。

那小乞丐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诺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我……那个姓乔,单名一个羽字。”苏诺道:“乔羽兄弟,你说我娘不是生病,是被……”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只因曾有听闻,世间阴暗之地,滋生山精鬼魅,常吸凡人精气修炼妖法,骇人听闻。

苏诺委实不愿相信,娘亲是受了妖邪之害。

乔羽双臂一张,飘飘而起,身轻若羽,翩然落在苏诺身旁。此人飞纵神技之妙,匪夷所思,可谓真人不露像,苏诺大为心折,忙引她进屋。

乔羽借着残灯微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母,惊道:“这是……玄阴之体!”

“你说什么?”苏诺莫名其妙。

乔羽眼波一转,岔开话头,道:“寻常妖孽为增妖法,食精夺魄,不足为奇,凡人若失了精魄,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干尸,你娘亲能活到现在,当不是此因。”

“那是何故?”苏诺着急问。

乔羽略略思量,徐徐道:“似这般缓缓吸食,倒像是疗伤,星雨箭,戒律堂,难道不是冲我来的?事有这等巧法,他也在这里?”说到这里,好似想起一桩往事,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疗伤?”苏诺瞪大了双眼,“那我娘她……还有救吗?”

乔羽摇头道:“精气枯竭,无力回天了。”这句话,好似一柄尖刀刺在苏诺心口,他既伤心,又气愤,大声道:“你胡说八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妖孽,你休要骗我。”说罢奔至床边,哽咽道:“娘,你撑住,我这就去请秦先生来救命。”说完,急奔出门。

苏母虚弱无力,连眼睛也睁不开,两勾热泪流下眼角。

“既如此,休怪本姑娘,事成之后或能将功补过。”乔羽会心一笑。

约莫过了半刻钟,脚步匆匆,院门推开,就听苏诺急叫道:“娘,秦先生来了。”月光下,两人次第进屋。

那秦先生是个郎中,穿一袭浅蓝旧布袍,看起来十分褴褛,但双目晶亮,人极丰神。刚踏进屋,秦先生双眉皱起,眼神炯炯,搁下药箱,不住打量四周,瞥了瞥卧床的苏母,吩咐道:“小诺,你娘不行了,快去打一碗热水来。”

苏诺一听,伤心流下泪来,那敢怠慢,忙去捧来一只土碗,碗里丝丝缕缕,冒着热气。秦先生叹息一声,凄楚的目光盯着苏诺,道:“孩子,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你娘她,给人害了。”

秦先生这两句话,不啻平地惊雷。苏诺双臂一颤,手中的碗滑落在地,疾步闪到床边,泣不成声:“娘……娘……”他连叫两声,娘亲却听不见了。

苏诺握起娘亲的手,冰凉僵硬,肌肤上竟结有一层薄薄的寒冰,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凶手就是以此寒冰妖法,害死了你娘。”秦先生断定道。

苏诺哭了一会儿,眼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怨毒,凶恶道:“臭乞丐,还我娘命来。”他咬牙切齿,字字滴血,起身奔到屋外,大声道:“臭叫化,为什么要害死我娘?给我滚出来。”他仰天咆哮,仿佛一只发疯的野兽,月光悄无声息,静静流淌。

过不多时,一队庄丁冲进偏院大门,个个腰悬兵刃,十数个灯笼拉两边一分,中间快步走出个貌美少女,身上罩一件雪貂大氅,满脸关切,忙问:“诺哥哥,出了什么事?”

苏诺瘫软跪地,嚎啕痛哭,凄然道:“我娘……我娘没了……”

“二娘她……”少女脸颊上血色尽退,抹上一层霜白的月色,闻言进屋,叫了两声,“二娘……二娘……”

苏母没有任何回应,少女转身出门,抱膝蹲在苏诺身边,安慰道:“诺哥哥,节哀顺变。”说到这里,也是哽咽无声。

苏诺狠狠推她一把,少女全没留神,跌倒在地,眼中满是委屈,盯着苏诺。庄丁见状,忙将女子扶起来。苏诺伸袖抹干眼泪,冷冷道:“苏雪晴,请你带句话给苏北乘,他若还有半点良知,还念半点夫妻情分,就好好安葬我娘。”

苏雪晴惊愕道:“诺哥哥,你怎么直呼爹爹名讳?”苏诺气愤道:“他是你爹,可不是我爹,他也从来没当有我这个儿子。”

他朝着屋里拜了三拜,缓缓站起,身影忽动,从身旁庄丁手里夺下一柄长剑,穿出门去,须臾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秦先生站在一旁,忽道:“苏小姐,苏诺这孩子性子冲动,莫做出傻事来,秦某去看看。”

苏雪晴望着苏诺离去,愣愣失神,双眸中泛起迷蒙水烟,闻言还神,施礼道:“秦先生,有劳了。”秦先生拱手一揖,拎着药箱,走出门去。

苏诺提剑寻了几条街,那小乞丐却似针沉大海,无影无踪。苏诺倚在石桥边,心下好不难过,暗暗发誓:“不刃此仇,枉为人子。”

忽听一人道:“苏公子,原来你在这儿,真叫我好找。”

苏诺抬起头,身前站着一人,正是“翠云楼”的伙计,不知他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伙计手里递过一封信函,道:“这是那小叫化托我捎给你的。”苏诺闻得小叫化三字,双目中暴起一股戾气,一把抓住那伙计手臂,神情激荡,喝道:“那叫化子现在何处?快说。”他吐字如血,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伙计被他抓得痛入骨髓,“啊哟”叫出声来,忙道:“公子……啊哟……疼死我了……你快放开我。”

苏诺见他龇牙咧嘴、涕泪交流,始知用劲太过,不由松手。那伙计不知他仇之深、恨之切,怨道:“干嘛发这么大的火?骨头都给我捏碎啦。”

苏诺抢过信,拆开一瞧,笺上字迹温婉,写着两句话:“报仇,移步东郊山神庙。”他将信笺捏在手心,撇下那伙计,头也不回往城东奔去。

南陵城东郊,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月落林间,银光闪闪,风过竹海,涛声阵阵。

苏诺报仇心切,按信上所指,一路疾奔,来到竹海深处的小丘。但见一座残破的山神庙静静躺在寒月中,竹影摇墙,风声如诉,静谧之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荒凉。

对方底细,苏诺全然不知,莽莽撞撞来到荒郊野岭,心中半点计较也无。此时此景,不由生出几分心虚,一时间不知所措,心念忽转,暗暗思忖:“娘亲不在了,大不了拼了性命便是。”想到这里,胆气顿豪,紧紧扣住剑柄,冲破庙大喊:“恶贼,快快出来领死,鬼鬼祟祟的不是好汉。”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就鬼鬼祟祟了,你能怎样?”这话十分俏皮,云音缥缈,仿佛清泉漱石,悦耳动听。

说话的正是那小乞丐,苏诺抬眼瞅去,但见高高的竹梢上,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着一身雪白冰绡裙,月光一映,风姿素雅。她立在枝头悠悠晃晃,好似一抹白烟,随时都会扶摇飞去。

苏诺游目四顾,不见小乞丐踪迹,甚觉诧异。那女子咯咯轻笑,道:“傻小子,别看了,你要找的人就是我。”说罢,衣衫一摆,捣虚踏风,袅袅飘落。

女子方当韶龄,容光绝丽,气韵如兰,幽幽沁人。苏诺盯着她,心口砰砰乱跳,惊为天人,见之所使飞纵神技,与那小乞丐如出一辙,苏诺这才明白过来,那小乞丐原是她易容妆扮,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何要害死娘亲?

念及此处,苏诺又紧了紧手中长剑,沉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扮作乞丐,害我娘亲性命,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亮兵刃吧。”

乔羽抿嘴一笑,漫不经心道:“那你出招吧。”摆出一副任尔宰割的模样。

苏诺一愣,旋即冷冷道:“若非害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也不与你为难。”

“看不出来,傻小子还懂得怜香惜玉。”乔羽眼波闪闪,笑着说。

“休要多言。”苏诺想到娘亲遇害,愤怒之极,“这世上,娘亲是我唯一的依靠,你还我娘亲命来。”左手捏起剑诀,长剑一摆,挽个剑花,掣剑凌空刺落。他含愤出剑,劲力运到十足,长剑破空,隐隐激起风雷之声。

乔羽若无其事,眼看剑尖刺及眉梢,身影忽闪,幻作一团白烟袅袅荡了开去。苏诺知她飞纵绝技神妙无方,一剑轮空,倒也不如何意外,剑势一转,散作一片青蒙蒙的剑影,分从八方刺到。这一剑八式,封死了乔羽所有退路,饶是她飞纵绝技变幻飘忽,也休想脱身。

“啊哟,看不出来呀,一介莽夫剑法这等高明。”乔羽意态悠闲,笑道,“可惜了,遇上本姑娘,那也是枉然。”

乔羽衣袖轻拂,霜雪之气荡若寒波,弥漫四周。苏诺顿觉手中长剑的分量变得极重,运到后来,几乎拿捏不动,不由吃惊。

冰寒之气无孔不入,透过剑影,覆及肌肤衣发,瞬间霜白。苏诺只感奇寒彻骨,手脚僵硬麻木,运转不灵,剑势散架,满天剑影消于无形。苏诺惊惶无措,浑身血液也快冻结成冰,愕然道:“你就是用这妖法害了我娘,就不怕遭天谴么?”

乔羽嗔道:“什么妖法,这门‘冰河凝雪功’乃我天山神功,傻小子,劝你积积口德。”

说话间,苏诺口吐白气、四肢僵冻,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外壳,玲珑剔透,将他禁锢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下暗叹:“凡人武功造诣再高,遇上这等妖女,也是不堪一击。”想到这里,深知报仇无望,不由万分沮丧。

“傻小子,你服是不服?”乔羽洋洋得意。

苏诺不甘就屈,哼了一声,绝然道:“落到你这妖女手中,怪我本领不济,就算变作厉鬼,我也要找你索命。”

“傻小子有所不知。”乔羽不以为然,一双眸子在黑夜中莹莹泛光,“收妖捉鬼,正是仙门弟子拿手好戏。”

“你……”苏诺气急败坏,这女子好似他毕生克星,三言两语间,但觉处处受制,十分无奈,索性住口不言。

乔羽见他模样,莞尔一笑,扬声道:“秦师兄,既然来了,何必躲着小妹?”

苏诺不意她竟另有同伙,对方均是妖邪一流,如今身陷贼圈,暗叹小命休矣!

那秦师兄嘿嘿一笑,徐步走出竹林。苏诺听了大喜,心里升起一丝指望,想也不想,出声叫道:“秦先生,小心,这……这妖女妖法甚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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