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 2）

两盏大灯忽然灭了，仿佛世界又沉入了黑暗。

学生们零零散散地走出了操场。男学生留在了初中部，女学生留在了靠里面小学部。教室里的桌椅被摆成了床。

我从包袱里拿出了宣纸和笔，又提出一盏马灯，挂在已经没用了的灯管上，就着迷迷糊糊的光，却不知写些什么。

同室的学生一共九个，大多都在外面的走廊上，或沉默，或交谈。教室里只有我和另一个人。那人凑了过来，借光读书。

走时匆忙，身上只带了四十多块钱。一沓宣纸。一个怀表。及半斤面粉。钢笔为家父所留，传是左宗棠大人生前所用，倒也值几个钱。我置下了笔，忽然想去天台看看。

上了五楼，却不知天台怎样上去。我去到了走廊——这是初中部与小学部的重要枢纽。放眼望去，整个晋五没有一处敢亮灯。而四中的方向隐隐泛着光。我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了。如墨的夜掐着每个人的呼吸，教学楼里散着零星的烛光。

“砰——砰——”两声枪响，在寒夜中拉的格外的长

我心中一惊，闻声望去，是四中的方向。心中仓皇，忙朝楼梯口走去，却猛然看见了天台的顶板。

我探头看了看下面的学生，他们也骚动了起来；驻守仓库的义军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不要再发射照明弹了，”会议室内，杨卫国说，“派一个机灵点的过去传命，告诉他们走到哪算哪，如果发生交战，切记不要恋战。”

会议员刚推开门，又被杨卫国叫住：“还有，你让人把那条路给炸掉，重点布置防线，让前卫人员走桥过来。”

我回到了教室，而那个书呆子也放下了书。“同学，”他戴上了眼镜，“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我晓得，跟我上天台看看。”

天台上的风有些寒意，刮在脸上有些刺痛。面前两座大楼形若一座巨大的墓碑，将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华北平原的天边仿佛划过了一颗流星，大楼身后的夜幕好似映着光。但似乎是永恒的，那光似乎要戳破整个夜幕。终于，两颗恒星缓缓地升了上来。

“照明弹！照明弹！”小书生喊着。西边的夜幕似乎也亮了，我朝着毫无遮拦的西山，那隔着一条街的大楼——它不知什么时候灯火通明。太行山脉上十几颗流星般的照明弹，极缓地划过夜空，妄图照亮即将迎来的星河学校。

“所有学生，立刻熄灭一切光源！速到地下存书场躲避打击！重复！……”广播响起。

我走到了天台的最西边观察着下面的学生，灯光、烛光正在不断地熄灭。“轰！”巨大的爆炸声在我们背后响起，世界似乎清净了，只剩下

两耳的轰鸣声。

“路，他们把路炸了！”

我又朝那边看去，小书生所指，已成了一片深邃的沟壑。四中的两颗照明弹已经落下来了，又有三颗升了上去。似乎永远也不会暗淡。

楼下的学生已经撤空。灯也全然熄灭了，太行山上的照明弹已然达到了星河。

“砰——”一声枪响。

“砰！砰！砰！”龙华小区那边忽然升起一阵急促的枪声，夹着爆炸声。

“打起来了，”小书生忽然严肃起来，“打起来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