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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县，长坪村。p 杨若晴站在那里，盯着焕生家的院子出神，耳边却一遍遍的回响着袁道长解说过的卦象。p 非生非死……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p 杨若晴看到焕生家的儿子小福，和他媳妇儿夏氏一块儿抬着一筐东西从院子里出来，看样子是收拾家里收拾出来的废物，用筐子装了正往村子北边靠近田野的那一片火粪堆那里去。p 庄户人家都习惯把家里清扫出来的垃圾，不管是烂菜叶子，还是鸡鸭的粪便，又或是地上的枯叶和灰土啥的，统统混合在一块儿，一股脑儿堆放到村子外面的某处，一家一处，这些东西虽然类似于垃圾站，但是，却又跟垃圾站不同。p 垃圾站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清理就会散发出腐臭，气味形成杀伤性武器，周围一片都臭得让人没法走路，但却能成为方圆几里苍蝇蚊子们的最爱。p 但是庄户人家的火粪堆却又不同，他们把这些垃圾堆在这里之后，会隔山差五的来点燃，烧掉。p 烧掉的东西形成的灰烬混合着枯枝落叶形成了草木灰，这些草木灰继续堆放在这里，用毡草编制城的席子盖住，草木灰能杀菌，除臭，还能发酵形成营养丰富的农家肥。p 在这个没有农药和化肥的农耕古代，这类草木灰发酵后的农家肥可是宝贝啊！p 即将开春，大家在春耕前要先翻一翻地里的冻土。p 届时这些火粪堆将会被挖开，里面积累了大半年的这些灰土都将运送到田地里，跟翻挖的土壤混合在一块儿，在疏松土壤的同时也是在给土壤增肥。p 增肥后的土壤里再开始种上庄稼，下几场贵如油的春雨，那庄稼可就像十来岁的孩童，你给他一碗饭菜，就看着他蹭蹭的长吧，一天一个样儿，可喜人了。p 当下，杨若晴在后面悄悄尾随着小福和夏氏小夫妻，看着他们将筐子里的垃圾搬到他们家的火粪堆那里，开始处理。p 夏氏身怀六甲，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焕生家怎么还让儿媳妇干这样抬东西的重活呢？p 不过转念一想，庄户人家的儿媳妇，哪个有那么多讲究？p 很多人都快要临盆了，不还是挎一篮子的脏衣裳在村口池塘浆洗么？p 每每听到四婶和娘她们回忆起过去，四婶咬着牙骂谭氏老太太心狠，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即将生娃，老太太还把人往外面撵，农忙双抢收割稻谷的时候，儿媳妇弯腰割稻子，抱着稻穗一趟一趟去打谷子，有的稻田里有积水，到处都是泥巴，一脚踩下去，泥巴都淹没了小腿肚，走一步都艰难，还要不停地来来回回的抱着稻穗往返打谷子，太不地道了……p 好了又走神了，杨若晴清空灵台，聚精会神打量前方的小福和夏氏小夫妻俩，目光如同红外线扫描仪似的扫过他们从框里倒出来的东西。p 发现大部分都是碎裂的土砖，碎裂的竹席，以及浸泡了水后的破破烂烂的鞋子……p 这些东西本没有什么稀奇，家家户户眼下清理院子都是这些东西。p 可是，看着看着，杨若晴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劲。p 因为那些东西，怎么越看越像是属于焕生爹一个老汉的？p 难道他们家就没有其他东西要清理？专门就是清理老汉的东西？p 趁着小福和夏氏往回走，杨若晴假装在半路跟他们相遇。p 双方互相打了个招呼后，杨若晴关心的询问小福：“你爹这两天还好吧？”p 小福说：“多谢晴儿姑姑惦念，我爹这两天还是老样子，看到我爷的屋子和床铺就难过。”p “那你们多劝劝你爹，叫他节哀顺变，保重身体。”p “我们会的。”p “赶紧去收拾吧，等收拾好了，就能早日回到自己家里住。”p “是的，那我们先去忙了。”p 望着小福和夏氏走进院子的背影，小福倒还好一点，能够跟杨若晴这里正常说话。p 但是夏氏就不行了。p 夏氏似乎很惧怕杨若晴的样子，当杨若晴和小福说话的时候，夏氏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抬起来看杨若晴，更别说跟杨若晴这里主动打招呼了。p 杨若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奇怪啊，我长得难道有那么凶神恶煞么？怎么就不敢看我了呢？p 难道是……这夏氏做了什么事情，有些心虚，不敢看我？p 杨若晴站在焕生家院子门口并没有离开，犹豫了下，她径直进了院子。p 焕生家的院子里很凌乱，墙角那些破了的水缸和腌菜的坛子罐子都没有扔，全都堆在那里，里面灌满了泥巴，泥巴上面栽种了一些白菜油菜之类的东西，有的是满缸的杂草。p 庄户人家就是这样，见不得有容器空着，全给种上了。p 墙角的鸡窝早就被水给冲垮了，歪脖子的树身上架着竹篙，竹篙的另一端搭在墙头，竹篙上横七竖八搭了晾晒的衣裳袜子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p 院子里没有人，杨若晴往堂屋里探了个头，堂屋里也是乱糟糟的，那些堆放在桌上的茶碗茶壶周身全都蒙了一层霉菌，桌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却没看到有人在这里收拾。p 靠南边的那间屋子传来了动静。p 那不是焕生爹的屋子么？p 杨若晴于是往那边屋子去，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声更大，她从半掩着的门里往里瞅了一眼，小福和夏氏果真在这屋里忙活。p 不仅小福和夏氏在，焕生也在。p 只是焕生什么都没做，而是坐在那老汉生前睡过的炕上，手里拄着老汉生前拄过的拐杖，满面黯然，时不时的抬起头环顾打量这屋子，叮嘱小福和夏氏收拾东西的时候，还不免要因为他们两个的动作稍微重了一些而呵斥他们：“笨手笨脚的，这些东西都是跟了你们爷一生的老物件，你们就不能轻点儿？”p “爹教训的是，是儿子不会做事，我们这就小心仔细些！”小福承认了错误，戴着夏氏默默收拾老汉的屋子，看样子是准备将这间屋子腾空出来，将老汉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搬出去扔掉，可即使如此，还是小心翼翼，处处凸显出对已逝爷爷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