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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避子汤(1 / 1)


番己预料得一点不差,的确是来不及了。此时大殿后堂内,一脸得意的纪姜正站在王案下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医者检验药材包。姬燮扶着额头,不时向前方瞟一眼,只感觉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那医者将包中药材一样样检选出来,先放在鼻边嗅,再放入口中尝一下,验得十分仔细认真。足足花去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放下药包与袖管,似乎是验完了。姬燮的心提到嗓子眼,急切地问道:“怎样?”

“的确是避子汤。主料是芜子,于行房后服一剂,便可确保不会有孕了。京中许多贵妇嫡夫人,在嫡子出生前都会给家中妾侍准备此种汤药,奴才细验过,决不会有错。”

姬燮挥挥手,医者退下。他像是被人从身体中抽走了最后一丝气力,整个人虚弱地瘫软下来,若不是有案几撑着,他怕是要躺倒的。纪姜眼疾手快,赶紧扶好他,在耳畔轻声劝道:

“大王,之前我便觉着奇怪。王后娘娘还不到三十岁,大王也是一月两次雷打不动地去中宫,更别说这回出征猃狁便只带了她一人,怎会一直久久不孕呢?臣妾也问过医者,他们都说王后娘娘月信正常,身子康健,上次生产也没伤身子,原来是她自己不想为大王诞育子嗣呢!身为王后,竟对大王狠心至此,实在令人心寒呐!”

“你确定,这些药材是王后用过的?”姬燮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纪姜忍住心头的虚颤,厉声答道:“臣妾明白,大王觉得我与王后素来不睦,不会全信我的话。不如再见一人如何?竖刁,”门外锦帘处应了一声,纪姜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锦帘掀起,一个宫女缓步进室,跪于正中。姬燮依稀觉着此女面熟,细一看,原来是王后的贴身女侍季桑,便指着地上的药包问道:“这些是你从中宫拿出来的?”

季桑眼珠子转了转,叩头道:“是的,王后娘娘带了些去骊山行宫,因配这些药需派人出宫找民间药铺,十分不易。所以剩下这些,奴婢全拿来了。”

“她都是派谁去抓药的?”姬燮咬牙问道,牙缝间透出森然冷意。

“中宫令獳羊姒的丈夫在宫外,这事都是他们两口子包办的,奴婢不得出宫,具体并不清楚。奴婢只是隐约听说,当年在潜邸时,娘娘就开始吃着这药了!”

“你既早就知道,为何早不来告知?如今又为什么肯向次妃娘娘揭发此事呢?”姬燮追问道。

季桑额头上渗出厚厚的汗珠,她一迭声地叩头道:“大王恕罪!实在是因为王后娘娘要将奴婢逐出宫去,已列入名单了。她这么做,其实就是要把知道内情的人通通哄出去,奴婢不甘心,是以举报,望大王恕罪呀!”

姬燮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这般卖主之物,留之何益?来人!”内侍贾掀帘而入:“大王有何吩咐?”

姬燮一指季桑:“将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毙!”

季桑被两个内侍夹着往外拖,嘴里发出凄厉的呼喊声:“次妃娘娘救我!你答应过我的,等扳倒------”只听闷闷的一声响,她再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纪姜脸色苍白,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姬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内侍贾说:“传孤谕令,命王宫侍卫营三百甲士即日起包围中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你亲自去一趟,收回王后的玺印,快去!”

“诺!”

纪姜腿开始打软,一个没站住跌坐地上,姬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双眸刺出两道凛厉寒光,冷冷地说:“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且管好你自己吧!否则,你当明白孤为什么要杖毙这告密的宫女。滚吧,哼!”

纪姜好容易才站起来,也不知如何走出大殿的。这好像和她预料的结果不一样,王后不是快要倒台了吗?可为什么看起来表哥反而恨上自己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娘娘,都怪奴婢行事不密,被那贱婢探知底细了。如今那贱人不知去向,肯定是去秋寥宫或是去夷己那里了。咱们该怎么办啊!”獳羊姒急得要哭出来了。

番己只觉自己脑中一团糨糊,她强迫自己镇定,必须先理出一个头绪来。事已出了,无法抵赖她也不想抵赖,那么就该想想如何让此事的罪责全担于自己身上,不能牵绊到太子。若是大王封宫,谁可以给太子带消息,叫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呢?

她忽地一抬头,说:“快,去叫伯姬来!”

中宫外,刀甲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院墙内,无数的内侍宫女四散惊逃,呼喊道:“侍卫要开始拿人了,快跑呀!”

内殿中,獳羊姒看外面实在乱得不成样子,几次想出去喊几嗓子,都被番己制住了,她说:“随他们去吧,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等闹腾够了,他们就会明白,一入深宫,生死不再由己,再闹腾也是无用的。”

“娘娘------”獳羊姒哽咽了:“大王竟如此狠心,先是封宫,后是夺走你的王后印玺。难道他要------”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废后是吗?”番己替她说了:“或许吧。但我相信,至少在这之前,他会来这里,亲耳从我嘴中听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獳羊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揪住番己的手恳求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再倔下去了。若是大王来了,你一定得服个软,认个错,说不定这事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下来,奴婢冷眼瞧着,大王对您还是有情的。便是一时生了气,好生哄着,时间一长不也就没事了。娘娘,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乳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獳羊姒略安了安心,又想起一事,禀道:“娘娘,伯姬公主已经出了中宫,娘娘尽可放心。她是个心里明白的孩子,不会往夷己那边去的。”说着说着,心头涌起一股愤恨之意,咬唇道:“先是出卖太子,后又出卖娘娘,早就该把那贱人铲除了,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她不会有好下场的。”番己断然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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