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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度日如年(1 / 1)


花落去看着阿牛的时候,阿牛感觉这个老人的眼中,不仅仅是愤怒,似乎还有着一丝的异样。

那种异样,就连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花落去看着阿牛,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认不认识楚天云?”

阿牛被带到这神骏门也有了月余的时间,但花落去虽是将他软禁起来,却每日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不知为何,今日却偏偏把他叫了过来。

阿牛翻了翻双眼:“我说花门主,楚天云救的我,我又怎么能不认识?”

花落去却没有与他开玩笑的意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问你的事,你应该明白。”

阿牛打了个哈哈,道:“花门主,我被老鱼稀里糊涂的带到了这里,本来就一肚子火,要不是门主你天天好酒好菜的供着,我早就溜之大吉了,你今天这样逼问,我可就……”

话未说完,阿牛突然便觉得说不下去了。

因为花落去正在看着他。

用一种凌厉、阴冷甚至可怕的眼神,在看向他。

阿牛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似那日被唐坏人偷袭之时,心里那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阿牛本能的向后急退。

他才跃出不到一尺之远,一柄短枪的枪尖便抵住了他的咽喉。

花落去单手握着枪柄,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般屹立不动,可他的表情,却好似阿鼻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阿牛也不敢再动分毫。

冷冷的声音从花落去的嘴里吐了出来:“你可有这么快?”

阿牛摇了摇头,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花落去盯着阿牛的双眼,陡地将那短枪收了回去,然后问道:“你可知道,南宫恨我便是楚天云?楚天云便是天山后人?”

阿牛没有退缩,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山后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兄弟。”

花落去双眼中好似有着熊熊怒火,但仍是没有发作起来,半晌之后,才极为疲惫的说道:“带他回去吧。”

神骏门的两个弟子走上前去,阿牛顺从的跟着两人离开,走到门口时,花落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若敢离开,神骏门必杀之。”

阿牛的脚步顿了一顿,旋即道:“好。”言毕,便头也不回的随着那两人离去了。

花落去双眼空洞的看着阿牛离开,突然间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

这之后,阿牛的日子也不好过,昔日好酒好菜,变成了残羹剩饭,不过阿牛却也不在乎。

不过,阿牛饿了几天之后,便从屋里偷偷溜出去,在神骏门里四处吃喝,酒足饭饱之后便又自己回到房间里,就是不出神骏门半步,而且任是神骏门如何严看死守,他也总能从那屋里溜出去。

花落去虽气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神骏门干脆不再给阿牛送饭,任他自由来往,只要是不出神骏门便罢了。

直到这一日,阿牛遇到了那个穿着一身补丁的灰衣,灰白头发的皮瘦白。

阿牛坐在花家门口,啃着鸡腿,喝着美酒,皮瘦白突然就这样出现在了门外。

不知为何,皮瘦白虽然一句话未说,阿牛却从皮瘦白的双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皮瘦白越来越像个“人”了。

阿牛笑嘻嘻的将那坛酒递了过去,足尖却仍停在台阶上:“皮捕头,花门主有令,我若是出了神骏门半步,就格杀勿论,想要喝酒,那便过来些吧。”

出乎阿牛意料之外的是,皮瘦白居然真的向前一步,端起了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阿牛倒是吃了一惊,抹了抹自己胡须上沾着的酒,哈哈笑开了。

“有趣,皮捕头,你现在当真是有趣极了。”

皮瘦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阿牛,将那坛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阿牛皱眉道:“皮捕头,你放得有点远,我可拿不到,现在花门主不让我出……”

皮瘦白却冷冷地打断了阿牛的话:“出,来,吧。”

阿牛笑道:“出去?怎么出去?我被老鱼那只老王八绑到这里,都这么久了,还是不让我出这门一步,我能怎么办?”

皮瘦白不在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紫檀木牌,做工极是考究,阿牛只是撇了一眼,便闭上了嘴。

皮瘦白将那木牌收了起来,向神骏门里走去,北风呼号,似乎是依稀传来皮瘦白那一顿一顿的声音:“对,不,住。”

阿牛凝神半晌,最终却是嘻嘻一笑,径自走出了门外,端起那坛酒又喝了起来。

……

阿牛醒来的时候,皮瘦白早已不见了踪影,阿牛的身边却是软玉温香,阿牛搔了骚自己的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能看到这样的皮瘦白,他又怎能不笑?

即便皮瘦白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喝着闷酒。

然后等到阿牛在这极乐院里,昏昏然不知如何的时候,皮瘦白便悄然里去了。

阿牛头痛欲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皮瘦白此举究竟为何意。

将自己从神骏门救出来?

绝不会。

要拿自己归案?

也不是。

阿牛看了看那几个躺在他身边,自己却连性命也叫不出来的女子,罢了,那便不要想了,干脆就享受眼前好了。

所以,阿牛准备再要几坛好酒,在点几个好菜。

只是,他考虑的还有一点,那便是,自从他被老鱼绑到神骏门,他早已空空如也,分文没有了。

皮瘦白是走了,可他结账了么?

念及至此,阿牛只有蹑手蹑脚的起来,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大盗满天星,岂有赖人账的时候?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阿牛走到了门口,小心的推开门,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吓得阿牛差点跳了起来。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满爷不必担心,这个地方,昨日被皮捕头包了下来,满爷尽管高兴就好。”

这次,阿牛可是被吓得跳了起来,狐疑的看着那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长得白白净净,微微笑起来更显得斯文,刚才说那句话时,脸已然羞得通红一般。

阿牛不禁惊叹:“他?他哪里有银子把这里包下来?”

男子又是腼腆一笑,低头道:“我家主人请的神捕,请他……请他务必把满爷带来。”

阿牛皱皱眉:“你家主人?可是我认得的人?出手……倒是阔绰。”

男子点头道:“我家主人,确是满爷的故交。”

阿牛哈哈一笑:“你家主人倒是有趣,能把那个白板脸请来,还这么大方,又怎会认识我这样的人?”

男子陪笑道:“我家主人说了,只是想请满爷到我家府上一聚,只是满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故此才请的皮神捕。”

阿牛奇道:“既然这样诚心请我,为何不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

男子又低下了头,嗫嚅着说着什么,阿牛却听不甚清,阿牛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听清些,却见那男子抬起了头,似乎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然后他便看到那男子的手指如同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身上,点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阿牛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牛还来不及惊讶,甚至还不来及说话,那白净的男子又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阿牛疼得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那男子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拳头却如雨点一般打在了阿牛的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我的点穴功夫可不到家,就怕满爷到时候跑了,我可担待不起。”

“我只有想到这个笨法子。”

“满爷若是被打的昏死过去,那便是跑不了了。”

这是阿牛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的话。

……

阿牛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有多久的时间,阿牛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因为他的双眼被一根细如牛毛的针密密的缝了起来,给他缝针的人仍是这个年轻的男子,长得很白净、很斯文,笑起来还有些腼腆。

甚至在给阿牛缝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这个线很细的,就算是将来拆开,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双眼。”

“这是没办法的事,见谅,见谅。”

阿牛说不出话,因为他的嘴唇也被这样缝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还小心翼翼的问他:“疼么?”

“我也知道很疼的,”年轻人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的愧疚,“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不缝上的话,你若是叫出来,那我便不好办了。”

阿牛就这样被这个年轻人轻轻的抬上了马车,可阿牛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伤,轻轻一碰,阿牛就几乎要叫出声来。

阿牛终于知道皮瘦白为何会那样对自己了,因为皮瘦白知道他要受的罪。

而这,恐怕还仅仅是个开始。

阿牛不知道这个白净的年轻人为何这样对待自己,不过他却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几乎不算人的人。

这个人不属于江湖,只属于官家最黑暗的角落,他的真名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的外号,在江湖上却有无数人知晓。

“度日如年”。

……

青州城,太平当铺。

周九然站在当铺的大堂里,山伯仍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扫地。

不待周九然说话,山伯便沉声道:“你来了。”

周九然点了点头,表情甚是木然:“你还没走。”

山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了笑:“走?去哪里?”

周九然却不回答,道:“一会儿大公子便要来了。”

山伯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周九然:“怎么?现在好心了?我家公子呢?”

周九然沉默半晌,徐徐说道:“山伯,我当了一辈子弃剑阁的管家,弃剑阁比我的命还重要,若是为了这个世家,让我把脑袋奉上我也无话可说,你若要怪我,也无可厚非。”

山伯听后,表情略有缓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周九然接着说道:“江湖上的事,又哪有什么是非对错,这一点,你比我明白。”

山伯不再说话,却好似思索起来。

周九然道:“所以,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现在我要做的,也与弃剑阁无关。”

山伯皱眉道:“什么意思?”

周九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毕恭毕敬的放在了大堂的案几之上,沉声道:“这里面,有三千两银票和一张地契,那地契所在之处,远在永宁府,是我们前几年买下来的,若是在那里生活,便可以远离武林的是非,也可以颐养天年。”

山伯疑道:“永宁府?那不是在千里之外?你们为何……”

周九然神色严肃,低声道:“那里离西域也不甚远,至于原因,烦请不要再问。”

山伯表情惊诧,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周九然拱手道:“若有人能劝服他退出江湖,恐怕也只有山伯你了。”

山伯不再说话,伸手拿起了那个盒子,望着周九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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