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出好戏（1 / 1）

“厂长你好，我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叫吕瀚。”

“我叫蒋芸芸。”

身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一吕瀚，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一蒋芸芸，并肩站在舞台中间。

“你们好！你们好！”方文刚激动的跑了过来：“现在变化太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幸好你们来了，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呀！”

“厂长，我们”蒋芸芸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文刚打断：“呵呵，我猜你要说刚毕业没经验吧，要对自己有信心！年轻人嘛，就要有闯劲！要”

眼见方文刚还不停嘴，蒋芸芸便强行打断：“谢谢厂长，我们一定好好努力，早日为工厂做贡献，另外，我们还听说，厂里又进了新设备？”

方文刚点了点头：“是呀，正要去和两个外商商谈，准备一边引进新设备，一边对旧设备进行技术改造。”

“虽然这批设备才投产不久，可没办法，如果跟不上发展，就得被淘汰。”

直到此时，吕瀚才得到开口机会：“那我们能一起去吗？”

“我们这边的路不好走，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留下好好休息，宿舍也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方文刚说到这里，后台的侯芳才意识到不对！虽然对话的意思一样，可废话却变多了。

在这里，方文刚应该顺势同意，然后随着光幕暗下，开始第二幕。

“陈涛，你留在这里提醒他们快一点，别说没用的台词，我去对面盯着。”侯芳看了看表焦急道。

陈涛点了点头：“老师你放心吧，他们一下来，我就立刻叮嘱他们。”

“厂长，我们想快点进入工作状态，而且我们也能听懂外语，还能帮忙翻译。”蒋芸芸立刻道。

“是呀厂长，带我们一起去吧。”吕瀚也附和了一句。

方文刚停顿了一下：“好，既然你们坚持，那我们就一起去，走吧！”

“叔叔。”这时，程可卿跑上舞台：“对不起，我来晚了。”

方文刚扫了一眼程可卿，没想到她反应还很快，竟然在最后时刻赶了上来。

“这是我侄女程可卿，还在读大学，这次过来是帮忙翻译的，现在人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舞台上光线一暗，后面的光幕上一辆解放汽车疾驰而过。

“出来了！咱儿子出来了！”

柳敏看着舞台上，穿着西装，正推着行李箱走上台的陆华，激动的跺了跺脚，并将镜头放大到屏幕上只有陆华为止。

“哥哥！哥哥！”前排的乔安娜刚要站起来招手，就被怀斯曼直接摁住：“乔，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样很不礼貌！”

“我很抱歉。”乔安娜一缩肩膀，将自己藏在了阴影中。

“这里的环境和空气，真是糟透了。”陆华一边说着台词，一边看着金表，同时在心中大骂李中平。

他以为在上台前总能找到机会，与李中平说一说接下来计划，可这小子一直贴在刘冰冰和房文静身边，还弄了一个什么第二视角直播的玩意。

无论陆华怎么对他使眼色都不管用，还一直大呼小叫，说什么人气过千过万的疯话。

但好在程可卿反应不慢，没有被他们甩到一边，可一会儿配合起来，终究是短了个人手。

孙海亮抻了抻懒腰：“你不觉得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很是亲切吗？”

陆华如彩排时一样，没有说话，直接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方文刚从另一侧跑过来，一边擦着汗，一边去接陆华两人的行礼。

陆华皱了皱眉，侧身躲开方文刚探出的手。

原本这里应该是程可卿翻译，可这一次孙海亮直接扬手：“陆华，方厂长是专程来接咱们的。”

“方厂长不好意思，班机时间太长，我这位同伴还有些没适应时差。”孙海亮一边说，一边主动与方文刚握手。

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方文刚身后：“这三位，想必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吧，你们好。”

随即，孙海亮又与吕瀚三人一一握手：“很高兴见到你们”

蒋芸芸眼睛一转，反握住孙海亮的手：“让二位久等了，方厂长已经订好了酒店，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好好好。”孙海亮连连点头：“说来呀，也是有些饿了。”

孙海亮夸张的揉了揉肚子，还未开口，就被方文刚抢先道：“我们为两位准备了烤鸭，保证你们满意。”

孙海亮又是点头：“好，烤鸭好，不过我这位同伴还是习惯吃西餐，再多准备一份牛排和鹅肝酱吧，这些比较对他的胃口。”

孙海亮说话的同时，用目光扫了陆华和程可卿一眼，发现陆华有些恼怒，而程可卿则是有些无措，便知道一会儿下台，该用怎样的说辞去与两人解释。

“鹅肝酱是什么？”蒋芸芸歪着头一眨一眨的大眼睛中，满是不解。

“好像是一种”方文刚准备就这一问题，认真讨论一番。

孙海亮见对手同样火力凶猛，索性掀桌子不玩了：“一说吃，我这更饿了，我们快去尝尝吧。”

灯光逐渐黯淡，背景音还是如常的配出方文刚的叹息：“去哪弄这两样吃食呀。”

如此搭配下，荧幕上方文刚的笑容，似乎就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

而这一反差，也引得台下响起阵阵掌声。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在台上太紧张了，英文台词全忘了，只能说中文了。”孙海亮走到程可卿面前，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程可卿摆了摆手。

孙海亮随即又走向陆华：“一会儿下一幕，你主导，我给你打配合。”

陆华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场景布置好后，舞台上的左侧灯光重新亮起，陆华和孙海亮围着方巾，坐在餐桌前。

“总算能吃到牛排了，太好了。”陆华举起刀叉，边切边吃。

孙海亮见陆华抢先说着台词，反而松了一口气，配合的点了点头。

方文刚和程可卿带着文件走了过来：“先生，你们提出的追加投资，扩大用地的要求，我们都协商好了，完全没问题，这是文件，请过目。”

孙海亮看过后连连点头，不过陆华却是眉头一皱：“这里的第五条、第七条、第十三条，统统都要修改和完善。”

程可卿则立刻开始翻译：“陆先生说，通往工厂的公路也要修缮，而且一条桥梁不够，至少需要四条。”

孙海亮也随之道：“增加用地和投资就够了吧？”

陆华擦了擦嘴：“我们只出核心技术，又不出钱，可无论投资多少，我们最后的分成都不变，路网自然是越完善越好。”

“宁可因为路网太多而空闲，也不能因为路网少而影响物流。我们提这些要求，也是为了合资厂未来的发展，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

这时，孙海亮放下刀叉，冷笑一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

陆华看着孙海亮的神情，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没错，一切都以市场为导向，我们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找到投资人，而他们虽然拿着钱，但却拿不到技术。”

“这就是资本制度，能够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通行的根本原因。”

这时，厨师送来了咖啡，但是陆华摆了摆手：“咖啡就算了，我们只喝蓝山产的，你们这的不纯。”

看到这里，陆平生才明白，为什么每次问剧本情节，儿子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说，只是编了一个顺口溜，原来他是演反派

与此同时，陈涛趁着侯芳去整理道具的间隙，将其他候场的配角聚在了一起，语气沉重道：

“实在对不起各位，由于时间的关系，学校要求压缩演出长度，加快节奏。如此一来，你们将会无法出场，非常抱歉。”

“怎么这样！”王诚第一个表示不满，其他人他管不着，自己家可是“上了态度”的，要是让他出不了场，那他就让学校收不了场！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两个月！”

“凭什么！说不让上就不让上！”

陈涛连连道歉：“对不起，李中平同学，实在是学校的安排，要不然你们去找校委老师，或者找校长，他们就台底下。”

陈涛态度虽然客气，但话语却十分强硬，虽然很多人心中的不满情绪越来越烈，可却也不敢现在就冲到台下去。

就连王诚，也是准备事后去闹，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当出头鸟。

陈涛见众人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内心的不满却在不断发酵，就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心痛的叹息一声：

“这两个月的排练我也在，也算是一个见证人，见证了各位同学的辛苦努力，和你们的热情与付出。”

“要是你们无法上场，不仅是这些辛苦付诸东流，话剧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学校以为没有你们，一样能演好这场话剧。”

“可他们错了，没有你们，这场话剧就失去了灵魂！”

“这次话剧时间的确有限，一会儿你们就听我口令，一起登台，但不要乱，分开两侧站好，配合台上的人行动。”

“有人问起来，就是说我让的，一切问题我来承担！”

听到这里，立刻有人惊喜的叫了出来：“真的能登台吗？”

若是在这之前，有人跟他们说，你这只有半句台词的角色很重要，没有你就没有了灵魂？

他们不仅会嗤之以鼻，而且还会很生气，认为你是在拿他们当傻子耍。

可现在，有个人告诉你，你们真的很重要，为了能让你们上台，甚至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时，你很难不去相信，不去为此感动。

“陈主席。”立刻有两个女孩双眼泛红起来。

“谢谢。”也有人因此而道谢。

“可我们一起上台，都说些什么呀。”有人问道。

陈涛解释道：“你们就配合台上的人，他们说什么，你们就说什么，为他们助阵打气。”

“这样你们既登了场，又不会打乱节奏，让话剧能够继续进行。我这边也算是能有条活路。”说到最后，陈涛苦笑了一声。

“也只有这样了。”王诚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陈主席，难为你了。”

越来越多与之产生共鸣的人，向陈涛投以感激的目光。

“好了，快准备一下吧。”陈涛扬了扬手。

很快，一众配角开始七手八脚的准备起来：“备用麦怎么少了好几个，谁手里还有？”

“去找管道具的张晓梦，还有”

看着又重新热闹起来的候场台，陈涛缓缓地隐匿入阴影中，从口袋中拿出包烟，有些生疏的用两根手指夹住，但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的动作，却很是流畅。

“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房，他们就愿意了。”

“鲁迅先生，真的是我的知音呀！”

“哈哈哈！”陈涛不由得笑出了声。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每当他掌控人心，并玩弄于股掌间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有一股舒畅感，自他的大脑皮层迸发，并在一瞬间，扩散至每一个毛孔。

“现在，都在对我说着谢谢，而不是学校的走狗。”陈涛又用力吸了一口，微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安静的欣赏着他的新作



“陆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舞台上表演仍在继续，方文刚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说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面孔，流着一样的血，不如放他们一马，如何？”孙海亮也是态度一缓。

陆华平静的摇了摇头。

“陆先生，帮帮我们吧，帮帮咱们国家刚刚萌芽的民族工业吧。”蒋芸芸也上前道。

陆华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灯光，依然摇头。

“陆华，别这样，我们虽然从小在合众国长大，但我们不是那里的人，这里才是我们的根！”孙海亮忽然激动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发国难财，是叛徒，是败类！”

“你赚走的，都是这个国家的血汗！是在吸他们的血！”

蒋芸芸的态度也是一变：“陆先生，就算你忘了这些，可你也要有契约精神，这般随意修改合同，见利忘义，就太下作了。”

方文刚也猛地一拍桌子：“若是一切顺利，现在工厂已经可以生产新的商品，可你一改再改，一拖再拖，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涛站起身，将手中还剩一半的香烟弹如不远处的水桶，然后用力一招手。

早就严阵以待的一众配角立刻冲上舞台。

孙海亮一见此情景，用力的踩着椅子，直接指着陆华的鼻子：“别忘了上飞机时说过的话，我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振兴华夏，而不是搜刮财富！”

“你的同胞还在受苦，还在饥寒中挣扎，你如何忍心，要让他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去为你打造完全不需要的路网！”

方文刚也是大喝一声：“你这种人，就是民族的败类！”

“败类！”

“败类！！”

“败类！！！”

一众配角同时指着陆华，高喊败类的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你这败类！还不跪下谢罪！”蒋芸芸一见两人声势如此，索性将桌子掀翻，将所有吃食泼洒一地。

“你这个没有脊梁，就知道给外国人卑躬屈膝的败类！”

“跪下！跪下！！”

又是一阵声浪，从四面八方袭向陆华。

“吸人血的败类！民族的叛徒！”

“就知道与外人一起压榨”

配角们一开始还只是附和，可到后来，都开始不约而同的数落起陆华，将原本对学校的愤满，全都转移到了陆华身上。

就连刘冰冰和房文静也同样如此，而李中平站在一边，随大流的扬了扬手，整个人都是懵的。

“人都是盲目的、从众的。”

陈涛感慨一声的同时，不由得又拿出一根烟。

接下来，不是陆华自己乖乖跪下，承认自己是败类叛徒，就是被一顿毒打后，被众人绑缚跪地。

然后，孙海亮、方文刚、蒋芸芸，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声讨、甚至辱骂陆华，只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戏份和台词。

无论是陆华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是他们三个为了多说台词，狗咬狗，都是一出好戏。

突然，灵光一闪的陈涛又一次站起身，走向那被自己丢了烟蒂的水桶，一会儿光是为陆华挂叛徒败类的木牌、吐些口水洗洗脸，似乎还不够过瘾。

“给你再加点料！”说话间，陈涛松开裤链，好一番寻找，然后对准了水桶

此时侧身面向角落的陈涛，看不到舞台上的情况，此时虽然仍是骂声不断，但陆华已经站起了身，并移动到了舞台中间。

就在陈涛听到“咯噔”一声，想要回头去看陆华跪地的场面时，周围的灯光竟然全部熄灭。

“停电了？怎么会！”陈涛甚至忘了要拉上裤链。

“啪！啪！”

下一刻，两束聚光灯照在了陆华的身上。

“快看咱儿子！老陆，你快看呀！！”柳敏这一次不仅是跺脚，已经激动的快要跳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陆平生也坐直了身子，原本以为儿子是反派，可看样子，后面竟然有反转！

“这小子，难怪弄得神神秘秘的。”

前排的乔安娜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哥哥！哥哥！”

“父亲你快看！哥哥要开始秀了！”

这一次，同样面带笑意的怀斯曼没有在阻止女儿，自己也同样鼓起掌来。

在前排的带动，以及灯光的突然变化下，所有不明真相的观众都纷纷鼓起了掌，开始期待后面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