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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父子君臣(1 / 1)


就在慕容正补觉的空当,来自大元使节依仗全开的到了朱元璋的吴王府前。
这一次,来的是阿斯兰!
朱元璋麾下的属官都知道,正使张昶只是个样子货,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病殃殃的,带着口罩的阿斯兰。
一袭天青色文士长袍,头上绾着玉箍,乍一看都以为是个斯文的书生,但那种顾盼自雄的气质,却任谁都不敢轻视。身后站着身材高大的黑甲武士,也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
由于来的是阿斯兰本人,朱元璋也不得不慎重。文臣这边,不仅派出了以李善长、汪广洋、刘伯温为首的智囊团,武将这边更是让常遇春,蓝玉等人压阵。
阿斯兰轻轻咳嗽一声,却吓得朱元璋手下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货有肺痨啊!
不过,惊吓之余,众人心里也是对慕容正伸出了大拇指。
之前阿斯兰就病得快死了,经过慕容正的出手诊治,现在竟然可以下地走路了。不愧是神仙子弟,到底是出手不凡呀。
“今日吾王身体微恙,就由我等接待世子。”李善长说道:“还望世子,不要在意,吾王已备下礼物,还请世子笑纳。”
阿斯兰笑了笑,没有说话。即便如朱元璋这样的世间枭雄照样也会小心谨慎。
“吴王这次出兵剿灭张士诚,对于我大元来说确实百利而无一害。”阿斯兰轻轻啜口清茶:“张士诚原本便是私盐贩子,即便是盘踞一方,也不服朝廷教化,相比之下,吴王就乖巧多了。”
阿斯兰这话夹枪带棒的损了朱元璋一顿,但是李善长等人并没有直接反驳,毕竟朱元璋在过去确实有一段时间向元廷称臣,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李善长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此一时彼一时,张士诚如今已经坐大,若是任其占据江浙富庶地区,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但是相对比较而下我们更乐意和张士诚合作,而非你们。”
阿斯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们所担心的问题,无非就是在跟张士诚作战的时候我大元出兵南下。往常的时候,你们倒是不用顾虑这些,可是现如今,王保保执掌山西、河南两地数十万兵马,他会不会派人来,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汪广洋明知故问:“王保保乃是你们朝廷册封的河南王,岂会不尊你们朝廷的命令?更何况王保保与你们云州王府交情匪浅,世子不会告诉我们王保保会擅自专为吧?”
阿斯兰轻轻笑了出来:“王保保确实和我们云州王府有些交情,不过,诸位查到的信息恐怕不止这一点吧。王保保为什么不敢趁着吴王和张士诚争雄的时候挥兵南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本官和舍妹就在应天。”
李善长和汪广洋互相望了望,又同时看向刘伯温。
刘伯温古井无波:“令尊好大的手笔,竟然敢亲自将贤兄妹送到应天来做人质,不愧是当世枭雄。”
“这个词儿用在家父身上很不恰当,家父可是朝廷的忠臣良将!”阿斯兰说道:“王保保与舍妹自幼便相识,也曾多次向家父求娶舍妹,舍妹在应天安全一天,王保保便绝不会挥军南下。这就是朝廷给你们最大的让步,至于我们提出来的条件,不知道吴王是否同意呢?”
“我王现在外出有事未归,所以暂时不能答应世子的条件。”李善长淡淡的说道:“不过在下认为条件是可以商量的,对吧。”
“李先生想说的无非就是草原上的乞颜部、昂可剌叛乱,以及陕西的张良弼。诚如李先生所言,对付这些人确实需要费些时间。”
刘伯温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阿斯兰。心里暗暗吃惊:这些原本是我方打算降低对方筹码时谈的条件,但是没想到阿斯兰竟然直接说了出来,如若不是自知死地而后生的计策,那么便绝对有其他原因。
“不知道元廷如何应对呢?”
众人面露微笑,轻轻的看着阿斯兰,原本以为阿斯兰是绝对不会说的,却没想到阿斯兰张口便说了出来。
“乞颜部的叛乱指日可定!”阿斯兰说道:“这些不足的人无非是想吃口饱饭而已,至于昂可剌,远在北海附近,即便是叛乱也难以聚众,而陕西的张良弼,王保保带着李思齐已经去了陕西,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相信年后便会有好消息传来,到那个时候我就不能保证王保保的意图了。”
众人一时沉默了。虽然这个时候的蒙古王朝已经日暮西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还是有些实力的。岭北行省的叛乱对于大元朝廷来说,根本不足以形成致命伤害,陕西的张良弼也只不过是跳梁小丑,如果真的让大元朝廷喘过气来,那么将面临的是来自北方和东方的双重压力,况且这个时候,刚刚打败并接收的陈友谅的地盘,也并不安稳。
阿斯兰继续喝着茶:“这茶叶不错,走的时候能否送在下几斤呢?哦……对了,我们之前已经约定好中秋过后,便离开应天返回大都,估计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该启程了,希望各位早做决断。”
常遇春眯着眼睛,声音有些阴沉:“若是我们邀请世子郡主在应天常住呢?”
阿斯兰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常大将军若是能够阻拦黑虎军的铁骑,我们兄妹俩倒也在应天常住段日子无妨。江南的水土养人啊,在下体弱多病,到了这儿竟然渐渐好转了。”
常遇春脸上的肌肉聊聊崩了起来——就在昨夜才收到消息,阿斯兰的弟弟崇黑虎,已经率领了黑虎军全部精锐将近七万之众,陈兵黄河以北,接掌了王保保之前所在的黄河大营,看来这早是阿斯兰之前的布置。若这个时候阿斯兰死了,那七万虎狼之师恐怕立刻会跨过黄河,长驱直入,以应天的兵力防守,恐怕还难以抵挡。
阿斯兰放下茶杯:“在下可以写一封信,让黑虎军一直驻守在黄河之北,只要各位将军交给在下一样东西即可。”
“何物?”
阿斯兰淡淡的说道:“慕容正的项上人头!”
“放你娘的狗屁!”蓝玉噌的一下拔出刀子:“狗娘养的东西,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阿斯兰身后的护卫立刻抽出弯刀挡在阿斯兰面前,而阿斯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慕容正对王宝宝有杀父之仇舍弟也对他恨之入骨,若各位能将慕容正的人头送过去,比我们谈的条件要好得多!”
蓝玉怒不可遏,常遇春一把摁住蓝玉,扬声说道:“世子莫不是忘了,若不是慕容正,你可能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在下死不死无所谓!况且在下本身也是将死之人!”阿斯兰说道:“用一条命换大元多年安稳,很值!至于慕容正,等他去了黄河大营,在下立刻自刎谢罪,常大将军以为如何?”
“你!”常遇春哑口无言。阿斯兰现在绝对不能死,按照现在的形势,应天肯定留不住他。慕容兄弟做的什么事儿啊?怎么救回了这么个祸害?
刘伯温说道:“世子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蓝玉怒道:“牛鼻子!你要是敢拿慕容兄弟说事儿,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儿子!”
刘伯温没还口,李善长和汪广洋也是一言不发,眼下的形式他们比谁都清楚。
阿斯兰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明天的这个时候就是你们最后答复的日期!从这里传信到黄河大营,最快需要三天,巴尔哈拉若是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八月二十就是跨过黄河,挥兵南下的时候!”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阿斯兰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谈判现场,没有一人出言阻止。
蓝玉大怒:“这帮蒙古鞑子忘恩负义,难道连你们也这样吗?慕容兄弟弄回兵器装备,造出压缩军粮对于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难道要将慕容兄弟……”
“闭嘴!”常遇春哼了一声打断蓝玉,然后转头看向几位谋臣:“至于如何决断,我们还要找主公定夺,几位认为如何?”
李善长点了点头。
汪广洋沉默不语。
刘伯温想了一下:“可以。”
常遇春扭身就走。蓝玉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伯温,跟着常玉春就出去了。
“姐夫,这帮混蛋竟然……”
“你再这样沉不住气,口无遮拦,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舌头!”
——————
朱元璋这个时候根本不在吴王府,他在朱文正的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下人瑟瑟发抖跪了一地,排在最前头的就是朱文正的妻子谢氏,谢氏用手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正是朱文正独子朱守谦。
朱元璋站在哪里,朱守谦想要挣开母亲的手,往朱元璋那里跑,谢氏一边发抖,一边死命的拽着儿子。
朱文正叛乱的消息虽然已经被压了下去,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整个大都督府的人都心知肚明。
谢氏明白,丈夫这次死定了,这个家,已经完了。
“文正呢?”
谢氏一听,就知道朱元璋对朱文正还念有旧情,于是轻轻松开手,让胖乎乎的朱守谦跑过去抱住了朱元璋的腿。
“在……在里面。”
朱元璋笑呵呵的逗了逗朱守谦,然后冷冰冰的扫了一眼谢氏:“他还是认为自己没错,所以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吗?”
谢氏伏在地上,额头已经杵在了地面:“妾身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
朱元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来吧,把孩子抱到屋里边去,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是……”
谢氏抱着儿子,立刻快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在她的眼中,朱元璋的身后站着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士兵——内卫金枪值!
回到屋里,谢氏连忙捂住了儿子的耳朵,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带着哭腔,一边浑身发抖。
“别哭……别说话……”
门外传来了惨叫声,呼喊声和救命求饶声音,不过很快便归于平息,谢氏慢慢的转过头,不知为何窗户上透进来的亮光,是一种血红。
朱文正看着桌上的一壶酒,一个杯子,面无表情。刚刚传来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房门打开,一道长长的人影映在了地上,随着人影慢慢走进来,房门又关上了。
朱文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义父……叔父,您来了。”
朱元璋就站在地上,没有靠近朱元璋,脸上的神情隐在一片昏暗中,声音充满了悲凉:“我给你的难道不够多吗?”
朱文正长长的出了口气:“叔父给我的很多很多,是文正这辈子都无法还清的恩情,可是,就是因为这份恩情无法还清,所以文正才走错了路。”
“守谦是你独子,也是我朱家的血脉。”
“多谢叔父手下留情。”
“告诉我,还有谁是张士诚的眼线?光凭你一个,绝对走不到这一步。”
“叔父是百年难出的枭雄人物,这样的乱世恐怕会终结在叔父的手上,文正在这里先祝叔父大业可成,千秋万代!”
朱元璋没有说话。
朱文正慢慢端起酒杯凑到嘴边:“当他们第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就把他们杀了,但是第二次我犹豫了……事到今日,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说完,朱文正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细细的品味着:“叔父身边确实有股看不见的势力,但我感觉并不是张士诚的眼线那么简单,原本我也想着把他们挖出来,可是……”朱文正粲然一笑:“人呐,贪心不足,总会自食其果。现在的地位和权势,让我迷失了自己的眼睛,总想再进一步,可却忘了,这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朱文正浑身抖了一下,用一只手伏在桌子上,终究没有再看向朱元璋:“叔父……侄儿……想做你的儿子,恨不得……做你的儿子,最大的罪……就是不是您的儿子……”
渐渐的朱文正没有了声息,就那样坐在桌子旁,直到那个已经喝尽了酒的空酒杯在桌子上慢慢的滚下来,摔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
朱元璋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去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眼中,半是悲痛,半是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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