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红(1 / 1)


门外还是被统一风格的其他部门围住了,森几步跃出,浮板飘到了高空,森微微眯眼俯瞰着。

白天,这里可以称得上是灰黑一片,楼势都十分偏矮,中心也高不过三四十米。街上依稀可见行尸走肉的灰白面庞僵硬挪动着身体,或是在地上如同饿死的灰蛆一般无力地蠕动着。

死人圈子么?难怪这么清净。

恶城虽说是三大支柱,活死人还是极受排挤的,毕竟活人总是不喜欢和死人待在一起。

但对执行者来说,这是个难得清净的好地方。这些行将就木的人一无所有,只要他们愿意,无论是疯子还是残存理智的家伙,都是可以随便清扫的。这些只剩下进食本能的秽物是不存在社会层的,也就没什么后患了。

森仔细看了看那些被蠕动而摩擦得血肉黏结的破布,不需要腐烂都可以自行散发恶臭。

端戏可真是个出色的统治者,还能接受这种生物在自己的锚区上尽情蠕动,任凭屎尿横流。

森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瘆人的东西晃出脑中。再细看就算是没事找恶心了,他连空轨都不想搭,从停机坪直接召出行舰。

一些空艇和地面交通工具围着一块巨大的合金门板,就算是地上部分了。指令接收,合金骤然开合,紫色的光影瞬闪至他身旁。

出淤泥而不染。

森仰头看了看这阴沉的云海,不规则的乌黑色块在拥挤的云团间运动着,风又继续将其翻滚至远方,但很快又重归与泥泞不堪。

挺适合这里的,森笑了笑。

“上空五千米处。”森没有丝毫停歇,辅脑直接传令。

舰窗外景像飞速下坠,地面被静默的乌云取代,很快,来到云海之上。

“五千米,空域高度。”行舰自行播报。这个高度,算是空艇的极限了。

头顶是万丈晴空,天地间豁然开朗,浩日将各色的云霞皆染作金碧,云海上只留森独生一人。望向遥远的阳丘,已是超越目光所及之外了。

四百多千米了,下次再见又会是些时日了。

森默默地看了好一会,云层在金碧中缓缓移动着,他握住驾驶盘的手也渐渐地收紧着。即便是他,也终究无法逃离这对每个躬身者至死的羁绊。

这是最高层的人们,无事一生轻。

森松开了紧握手动驾驶杆的手,算了,去城中看看。

这一刻,就在行舰准备俯冲时,天边似乎飘现出了一团墨色的黑雾。那隔着九天的轰鸣声还是让森回头了,他看不清那些东西的本质,也没有必要去看清。

无星之夜。

远比业城妖艳的红紫光疯狂地闪烁着,街上各色的服务店和赌场争相在外揽客,无人打理的绿化带早已凋敝殆尽,就连朽枝都被人踩进了倒满废料酒浆的稀泥。长椅上的木板也早已不翼而飞,人们手拉手连成大排,在街上嘻哈大笑地走着,印刻着机械纹路的臂膀在人流中分外显眼。

透过赌厅斑驳不净的橱窗,模糊可见里面几人在动手动脚,旁边的人则继续静着球子落盘。

街道上洪流一般汇聚的灯火将道路笔直地延伸到了隔着一堵力场围墙的高楼,各色灯火在楼面上涌动着,逐渐汇聚成了一个艳舞的女性,似乎在向这边的人群招手。

人们却早已沉浸在廉价的酒水与欢愉中,不为所动。

森换了一身全灰的带帽卫衣,去零食摊买了个雪糕,找了个还算完整的椅子坐了上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来往人群,有的垂头慢慢踱步,或是成群地嬉笑着。扛着烂醉如泥的妓女在街上疯跑着,又被几个痞气更重的人拦下

森觉得有点困,也许是刚才顺手的鸡尾酒劲上来了,他没想再醒酒,好笑地看了看旁边伺机而动的赠酒的青年:“好玩么。”

他垂直从椅子上跳起,后坐力把金属的椅身都压进了碎裂的石砖里,掀起的劲风让周围几个躺在地上醉酒的仰头怪叫了几下,又死死地醉去。

楼旁的阴影,那位好心赠酒的青年骂骂咧咧。

“更你说了,找这独狗就和赌彩一样,你抓的上几个?”

那一行蛰伏在小巷中人一样没有看见阴影中,一只比手掌稍大的机械蜘蛛,腹中心的生物眼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光,悄然靠近几人。

似乎只有最后一个人来得及发出惨叫,鲜血浸透了水泥墙面上贴满的传单,巷子一边的饮品店走出一个服务生,准备倾倒废料,闻了闻空气中浓烈的腥臭,扭头便看见了蜷缩在蜷缩在巷尾墙前的几俱尸体。

确认动刀的走了后,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拿出几只袋口还沾着凝固的褐色血痂的塑料袋,把几个人装了进去。顺便把店内老旧的清洁机器人搬了出来。

“搞卫生的来接一下,有机质回收了!一群死鬼,把外面也整得死脏。”

“机子在楼下,你去吧,我还在这给你加紧代工呢!”

服务生不满地伸头看了一下,几个戴墨镜的黑衣人围在台前。他的表情瞬间由不满变成无害的好奇。

又缩回了脖子,冷哼一声,机械地拖着几个袋子去了地下室。

“我全打碎啦,懒得贡着这些内脏去等他们了。”

百米高的楼顶,一个大酒店的楼顶,似乎依然可以听见连绵不断的妖娆。

森示意辅脑屏蔽噪声音色,他在毫无护栏的楼顶起身远望,远方天空被淹没了,无数灯柱交织的幕布迷上了一层云雾一般的淡红朦胧。

而光幕脚下的空路已经被各式空艇的灯光所淹没,而作为那些人中远近闻名的好地方,近处可辨形的楼厦上早已塞满灯块的格栅。

他就静静撑着巨大的广告标牌,漠然的看着。

忽然,他觉得需要一根烟。又想起了哨塔旁的活死人,打消了这个戒断已久的陋习。

他又静静地躺在楼顶的边沿上,仰望着夜空中努力绽放着星彩的亮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好久了吗?

呵,他们都会不敢相信吧。

他压制住了辅脑,耳畔继续回响着遥远的欢笑声。

很久了,却依然无法释怀。

三千多岁的是肉体,不是灵魂。但三千多年的伤痕,却全刻在了灵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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