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进退失据（1 / 1）

部队岁月（9）：进退失据

新兵训练结束后，团司令部按惯例组织全团通信官兵到南京民兵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外训。

正常情况下，所有的通信官兵全部需要参加训练：新兵学习业务；老兵熟悉并提高业务；通信军官组织训练并跟训。

好个黄参谋！不知出于什么指导思想，他在团司令部下发的集训通知中，除我外全团所有通信官兵名单均在列，也就是说全团通信官兵唯独遗漏了我！他拟制通知时似乎忘记了全团最高学历的通信兵！要知道我们出自同一个军校，他又是我的前任，疏忽是不可能的，只能解读为有意而为之。那时年轻，不肯主动沟通，现在的我也许会主动问一下为什么。

但这件事显然对方有些小鸡肚肠了。从此，不管我们俩职务如何变迁，我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直到他夫人出现并深情叙述他们的爱情故事。三年后，他担任旅通信连指导员，和连长率领全连官兵在磨盘山驻训，我作为通信科参谋跟训。某次在酒桌上两个人杠了起来，我心里想起了这段往事，我一改不强迫别人喝酒的常态，逼着他和我对冲白酒。一会儿功夫老黄就不行了。连长再四调解，我也没有答应，直至他喝趴下。当时心中不免有些隐隐地快意，其实回过头来再看，这都算啥呀？！人生中的曾经影响过我们的许多事，放到人生旅程中来看，真是算不上什么事，但当时就是那么在意！

四营部的通信兵全部外出跟训去了，只留下我这个通信排长和文书、公务员、通讯员陪着营领导。

全团通信驻训的那三个月中，我除了晚饭后陪营领导下棋外，竟然无所事事。我喜欢人多热闹，但也能静下心来。我在书店购了一本博士英语入学词典，没事就翻，一直翻到我能记得某个单词大致在第几页、在正面还是反面、在此页的左上还是右下？成为旅通信科参谋后，我曾把这个当作笑话讲。自动化站的某红三代不相信，我们击掌以请吃晚饭为赌注，他翻开此书随意挑了三个单词出来，我大致不差地将页数、正反面、左上右下报了出来！他连续说了三声：服了，老徐！

某周五晚饭后新闻联播前，我照例陪副营长下围棋。下棋的时候，干部股陈股长来到营部，与教导员在房间坐了一会儿，然后出来观战，对我说：小徐，这次在新兵训练中搞得不错呀，已经小有名气啦！

我：那里，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都是你们领导的提携！

陈股长：干部股庙小，不知道还能容纳下你这座大佛呀？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如果我能有这个机会，敢不从命！到股里我一定好努力，不负领导期望！

陈股长：明天（周六）下午南京干部回家过周末，你负责安排车辆统一送到新街口，周日下午再统一接回来。周一直接到干部股上班。

陈股长交待清楚后不再多话，转身离去。陈股长也是学生兵出身，在团里是出了名的讲话阴阳怪气，他不自知，却自以为讲话很艺术。

周一我跑到干部股去上班。

股长跟我讲：几天前已经跟政治处主任报告并同意了。今天再跟政委报备一下，接下来就可以正式任命了。你可以哦，毕业一年不到，就成为干部股的副连职干事了，再过一年可以到连队干主官了，然后前途不可限量呀，年轻人，你可赶上好年代了，我们当时可没这个机会呀！

我说是的，谢谢股长栽培！

上午要下班的时候，股长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平时不抽烟的他坐在办公桌前点了支烟，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突然福至心灵，走过去说：股长，我刚来半天，也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我回营部吃午饭了，有事您再交待我，没什么事下午我就不过来了。

陈股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好好好！辛苦你了！

多年后，我和股长重逢，他主动解释：政委不同意，说股长是扬州人，怎么可以找个干事也是扬州人呢？

其时扬泰已经分家几年。而且在南京这个地盘上，不要说股长和干事来自同一个市，就是团长和政委同一个地区也是大概率。但领导想用和不想用你同样有一百个理由。人嘴两张皮，同样一件事正过来说反过来说，都成立，只要你能形成闭环。

军旅生涯我在团机关只干了半天，就是这半天。从此，我与基层团机关再无缘份！

十几天后下午，我正坐在窗前发呆，通讯员上来找我，说：排长，宣传股的宋干事找你！

我下去一看，玉面剑眉的宋干事正笑眯眯站在楼下等。

我说：领导，上去排房坐会儿？

他：好！

他到排房里巡视了一圈说：兄弟，一个人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不易呀！

我说：哪里，当兵的，应该的！

他：兄弟，愚兄一事相询，请如实相告。

我和宋相处不多，但我们一起聊天时总是文白间杂。

我：遵命！

他：兄弟，你我既非同乡，亦非同窗，但我确实喜欢你做事做人。我即将调至集团军机关，宣传股干事空缺，我想推荐你。虽然我不是领导，但有我的推荐应该没问题！

我想到了干部股的事，又想起了老龟连长的谈话，十分不舍地推辞：感谢宋兄盛情！在下没齿难忘，但学了四年的通信专业不想完结于一次选择！

又闲谈一会，宋以“苟富贵勿相忘”为结束语拱手作辞。不日，另一名本科生，老吴接替宋调入宣传股。

宋后调至总政工作，中途有次回宁，惜乎我在福建出差，未能谋面，深以为憾。（写完这段文字后，我突发奇想，上网搜索，原来宋已任他家乡的军分区政委、市委常委。他以五十不到之年龄，算是荣归故里！）

干部股没去成，宣传股没去，我寻求发展其实只剩下一条路：老龟连长指点的以副代正干通信连长的路！

可是还没有等到我去师部找同乡余科长，上面风声传来了：师将缩编为旅！全团干部关系冻结，等待分配，我们未来将有三处去向：留南京、去淮阴、去新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