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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元年九月前后,王巩离开徐州时,苏轼托他到京师见到王诜驸马时,请驸马爷觅祠部一两道与相知的僧人。 到了次月,王巩就给苏轼写信说,驸马爷已经答应了此事。 亳人王定民,字佐才,此人善书,此时给苏轼寄来了自己的诗作。苏轼回信时,想请他为黄楼题字,“欲寄鼠须并茧纸,请君章草赋黄楼。” 这位王定民,本是状元王俊民的弟弟,有说是山东东莱人,有说是亳人,而孔凡礼老先生比较支持后一说法,所以我们就这里就认定为后者。 至于这位王状元,苏轼还编过他一个段子:说他考中时,醉酒后坠入汴河,被水神救出,水神说,你还有三百千的口粮钱没有花销,还不能死。结果此事被一个久考未中的秀才听说,他也佯装醉酒而掉入汴河,水神也将他救出。他连忙问自己还有多少口粮没有花销,水神说,你还剩多少口粮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你的那三百缸咸菜就无处打发了! 十一月初八,苏轼又带着宾客僚属去云龙山看望山人张天骥,张山人在云龙山的缺口处筑有一亭,还豢养两只仙鹤,每天早上将鹤放出去任其翱翔,傍晚则迎鹤于亭下。 苏轼因羡慕张山人的淡泊与旷达,专门为之作了一篇《放鹤亭记》。 在这篇记文里,苏轼表达了隐士们因放飞自我而得到的真正的自由。他说,迷失心性的东西,没有比酒更为厉害的了,但是,刘伶、阮籍之流却恰恰因为嗜酒保全了真性情而留名于后世。卫懿公因好养鹤而亡国,但是“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周易》与《诗经》中都拿鹤来比喻贤人君子和道德高尚的隐士。 所以,苏轼对张山人说,国君与隐士的快乐本来就不可同日而语。隐士们连迷乱心性的酒都能免疫了,更别说能亡国的鹤了! 这些惊世骇俗之谈,让张山人一时受宠若惊,惊掉下巴般问到,真的是这样吗? 后来,有人不解地问苏轼道,云龙山人张天骥无非一无知村夫,苏公却为他作了《放鹤亭记》,把他比作古隐士,还在赠诗中称其“脱身声利中,道德自濯澡”,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轼笑道,“装铺席耳。” “铺席”为宋人俗语,意即“门面”。这段对话说明,即便在当时,依旧有人不曾吃透文章,以为作者在无端抬高、歌颂张天骥这一“无知村夫”。而作者的诙谐答辞则又透露出了其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消息:无非是借说山人来寄托自己的感慨罢了。 原来,此时的苏轼浪迹在外已第八个年头,不能还朝,心头难免产生郁塞之感。仕途不如意,归隐亦不能得,因羡慕山人之闲放,感慨自身之受束,便措辞巧妙地表白自己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对党同伐异的官场的厌恶与不满。 宋城县县令、秘书丞王兢(字彦履)在宋城县北的“蒙县故城”(今商丘梁园区蒙墙寺村)建有庄周祠。十一月十九,苏轼应王兢之邀写了《庄子祠堂记》一文。 庄子,本名庄周,出生于宋国蒙邑,是宋国公室的后代,战国时期哲学家,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关于“蒙邑”的现代地理位置有多种说法,如河南商丘、安徽蒙城、山东东明等。庄周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生平只做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史称“漆园傲吏”。庄子最早提出了“内圣外王”的思想,对儒家影响深远。 在《庄子祠堂记》中,苏轼主要表达了庄子的作品及内心深处不仅不是诋毁孔子的,反而是将对孔子的尊敬达到了极点。他的一些作品如《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应该与《列御寇》合为一篇,否则难免会让人断章取义。因为古书划分章节和篇名的加注,都是由后人来完成的,后人流传中的曲解与偏颇,并不能完全代表庄子的本意。 腊月十二,苏轼托道潜(参寥子)转致秦观了一封书信。 道潜送完书信后,便返回了徐州,并在此逗留数日。这期间,苏轼曾陪同道潜游览了徐州当地的戏马台,黄楼,还放舟于百步洪之下,夜游百步洪东崖并题名。 戏马台位于今天的徐州市中心区户部山最高处,原是徐州最最负盛名古迹之一。公元前206年,盖世英雄项羽灭秦后自立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即今徐州),于城南的南山上,因山为台,以观戏马、演武和阅兵等,故名戏马台。 百步洪,即徐州三洪之一的徐州洪,是泗水的一处急流,位于现在徐州市区故黄河和平桥至显红岛一带,长约百步,因巨石盘踞长百余步而得名。 泗水是古代著名河流,在徐州城东北与西来的汴水相会后继续东南流出徐州。其间因受两侧山地所限,河道狭窄,形成了秦梁洪、徐州洪、吕梁洪三处急流。“洪”是方言,石阻河流曰洪。“三洪之险闻于天下”,而尤以徐州、吕梁二洪为甚。 也就是这一时期,道潜写下了他那著名的诗句: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道潜《参寥子集》中一首诗序,提及到自己在徐州时的往事: 当时,道潜与苏轼在虚白斋闲坐,正好有客人送给苏轼一条活鱼。苏轼转赠给道潜,让其放生,并令道潜以此事为题作诗。 道潜作诗后,苏轼又和诗一首。偏偏这首和诗,最后也出了问题。 《乌台诗案》:其中“疲民尚作鱼尾赤,数罟未除吾颡泚。”中的“鱼尾赤”,俗话说,鱼劳则尾赤,被指苏轼是讽刺当时的徐州大水过后,民夫们劳役迭起,苦不堪言。而“数罟”指最细密的渔网,被指苏轼是嘲讽朝廷的青苗、助役之法,就像密网之取鱼,对民众的攫取简直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 徐州大水之后,又是百日不雨,以至于冬日里雪不敛尘,麦不盖土。 鉴于前任太守傅尧俞曾在雾猪泉祷雨成功的案例,苏轼便带着徐州教授舒焕(字尧文)来到徐州辖下的萧县,前往萧县东南五十里雾猪山上的雾猪泉为民祷雪。 在这里,苏轼不仅专门作了《祈雪雾猪泉祝文》,还与舒教授唱和了一番。 至于此次祈雪的效果,史上没有记载,但关于苏轼与徐州的煤炭开发,却有着明确的记载。 徐州是华东地区重要的能源基地,其煤炭开采和利用历史极为悠久。据史料记载,徐州在宋朝的时候就开始使用煤炭。 有趣的是,为我们留下这一珍贵历史文献的,不是史学家,也不是科学家,而是苏轼。更为有趣的是,有关宋朝时期徐州煤炭开采的史料,不是见于史书或方志,而是苏东坡乘兴而作的诗文《石炭》。 “彭城旧无石炭。元丰元年十二月,始遣人访获于州之西南白土镇之北。以冶铁作兵,犀利胜常云。”这是苏轼在其所作的《石炭》诗前的引言。 石炭,即煤,苏轼把这些石炭称之为“山中的遗宝”,在宋时不少地方已逐渐为冶铸业与民用生活燃料。 徐州自上年大水之后,燃料缺乏。 水灾之后,又逢旱灾;旱灾稍缓,寒灾接踵而至。是年冬季,徐州连降大雪,天气异常寒冷,薪柴奇缺且价格高昂,一床被子连半捆湿柴都换不到。为御严寒,百姓迎风冒雪,四处奔走,争相砍伐林木,以致“千里禾麻一半空”,居民烧火做饭以及取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苏轼不忍百姓遭此饥寒,便积极组织人力,四处寻找煤炭。 经过一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元丰元年腊月间于徐州西南的白土镇,发现了储量可观、品质优良的煤矿。 找到煤炭后,徐州百姓们欣喜不已,苏东坡更是激动万分,挥笔写下了一首传诵千古的《石炭》诗。 徐州开煤矿,是苏轼仕途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记叙此事的《石炭》诗,不仅是我国古代煤炭史上的第一曲赞歌,更是我们今天研究徐州煤矿发展史的第一篇史料。 道潜过淮上时,又托专人给苏轼捎来了书信。 在信中,道潜表达了对苏轼的念念不忘之情,令苏轼异常感动。 苏轼回信说,每次在来到逍遥堂时,想起与道潜禅师一起游览并夜宿的经历,没有不怅然的。对参寥子寄来的三首诗作,苏轼觉得无不清新美好,读之都不忍释手,姑且先唱和一首附信寄回。参寥子求作的真赞,苏轼因公务繁忙还尚未动笔。 在回信中,苏轼对参寥子说,明年开春自己会向朝廷谋求一个江浙一带的州郡任职,到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他。道潜所要的墨条,苏轼已给准备了两条上品的,改日奉上。 苏轼所说的谋求江浙一郡,并非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他还确实向当时的枢密院一位朋友写信求助。当时的枢密使为吴充,枢密副使为王韶,而冯京、孙固、吕公著、薛向、曾孝宽等苏轼的一众朋友都在枢密院任要职,至于苏轼的求助信时写给哪位朋友的,今天已不得而知。 不过苏轼给亲家翁、范镇三子范百嘉(字子丰)写过信,却是有着确切记载的。 范百嘉之女已经许配给了苏过,虽然此时的苏过年方七岁,但在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苏轼就可以亲家翁的口吻互称了。 在给范百嘉的信中,苏轼说他听到浙江四明来年四月有个空缺,尚未定下人选,想让亲家翁在朝中打探一下,找找门路。苏轼也知道这事确实有点使范百嘉作难,但为了能够到江浙一带任职,就在所不惜了。 后来,在得知不能到四明去的消息后,苏轼只得退而求其次,开始谋求到淮浙一带了。 正在此时,苏轼得知大表哥文与可已经被除知吴兴(湖州)。在为表哥庆贺的同时,苏轼还告诉表哥,自己目前在谋求到安徽宣城任职,如果愿望实现,那么与表哥任职的州界将是接壤的,那将是一件奇事。 他还告诉大表哥,这次沿南河赴任时,行船会很难。因此建议表哥走五丈河,经曹、郓、济三城到徐州来与自己相会,然后再从泗水进入淮河。 苏轼说他写此信时,毛笔已经上冻,因此自己的字迹极其表述都不够严谨。但我们知道,苏轼对大表哥表达出的渴望团聚之愿望却是格外真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