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等待鸿雁来（1 / 1）

离开酒都，在回去的车上，从兜里摸出那颗橡果，把那个小小的忘忧谷，也一并带了家。一向稳重敛好学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和牵挂。回到家父母亲并没有责备他，只是告诉他，非常担心他，又知道他稳重听话不会惹事，千里之外也没法立即让他回来，看着他黑了瘦了但很精神，他告诉父母，在西南遇到的那一家人家，善良的爸妈都从此前的担心中彻底放下心来，庆幸也相信儿子会遇到好人家的。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能去到最心仪的学校伤心难过，就让他自由地放飞一下吧，总要回来的，他们相信他！他与父亲商量好自己准备去的学校，虽然不是最好的那个学校，他告诉父亲，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绝不辜负三年高中学习。父母亲觉得他虽然自己出去了一趟，但回来后学习比以前更刻苦了，甚至都做好了自己的新学期计划。他经常拿出那橡果，放在手心，仔细地看，看着看着，橡果从青绿变成了棕色。

在家等了一个月，每天都到父亲厂门口的信箱去转一下，可是却没有等到他要的信。开学了，每天放学后，他都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回家的路上跑，同行的同学以为他故意的，等他们来追他，他总是骑到厂门口的信箱面前，用手在里面去飞快地翻捡看看，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连着一周都这样，心里有些失望。同学追上后问他，你找啥？是找信吗？他骑车就跑，瞎说啥，当然不是！然后同学又跟在他后面一直追到快到家门口，然后各回了各家。周末了，晚上躺在床上，他又想起那个小阁楼，今晚，她在干什么呢？这会儿还在帮爸爸妈妈干活儿吗？这么晚了，她上楼了吗？今天，有没有在窗台上看月亮，她也在想我吗？星期天快中午的时候，他找个机会去了父亲厂门口的信箱，看了看，没有他的信，失望而回。

假期终于要结束了，她要去镇上上中学了，每当走过山路的那个弯，她就会想起那个瘦瘦高高的背影，回头看她，向她挥手的时候，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终是转身迈开步子消失在山的拐弯处。她也忍住了不让泪滴下来。当帮父母亲完成一天的劳动后，小阁楼是她心灵的秘密花园，那里的小草小花开满花园的角角落落。想起他陪他收割高粱，差点伤到他，自己心疼得无以复加，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的时候，想起受伤了，他坐旁边陪她彻夜长坐的时候，想起他陪她挑水的时候，想起他捧着她脸儿的时候，想起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真好看的时候，她羞红了脸，只有月亮看得见，只有星星在调皮的跟她挤眼。她不再觉得孤独，她觉得这秘密花园里，处处都是他的气息。她有了很大很大的勇气，时时都想起他鼓励的话语：好好读书，考出来，我在帝都等你。她想起自己的承诺，对，我要给他写信，在字里行间，说我的思念。

白桦林悄无声息，在一湛蓝与洁白之下，深情的凝望着少年的背影，他踢起一块路边的石子，在由绿渐渐泛黄的树叶下，一只燕雀冲天而起，是那么的温柔又那么的寂寥。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赤子心，带走那等待和渴望的情谊。回家后，他拿出纸笔，想给她写信，提笔写下秋草，你好吗？却又突然想起写了也没她的地址，我当时怎么这么笨呢，就不知道坚持问她要一下吗？难道，就真的这样断了联系，再也找不到她了吗？现在也不可能再一次去到那个远隔千山万水的地方了，心里一根麻绳纠结成花，又散成了一个又一个无解的结。又不知道怎么写，想想自己都是高中生了，应该做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了，怎么会这么儿女情长呢，老师不是教育我们“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吗。他放下笔，把纸狠狠地揉成一团，扔到桌子上。呼地倒在床上，有点后悔当初又努力想振作起来，还是努力学习吧。他拿起书，极力忍住内心的杂念。再到新一周开始的时候，他和同学们一起蹬着自行车，慢慢地骑行在白桦林旁的路上，一连两天，他没有去翻厂门口的信箱。

是夜，当他打开文具盒时，看到那颗有点发亮的橡果。在月色之下，书桌上那颗如雪国红豆一般的橡果，牵引着他，又打开了竹园茅屋的大门，门里，飞奔出一个白衣，大眼的精灵一般的女孩，开心的旋转，牵着他的手，游丝般轻轻牵引着他的魂灵，从白桦林飞过，从山川河流飞过，落在忘忧谷的竹林溪边。他们并肩而坐，小精灵靠在他的怀中，静静地，轻轻地，用小脚划开冰冷的水，把一片竹叶折成的小船，放在水里，让它顺着小溪缓缓向前滑动。小精灵看着他的眼，告诉他，江哥哥，那是送给你的船，你想我了，我就在江上的那船里，来找你。他醒了，心里一阵失落，梦而已，但他心里一阵悸动，我的信会不会已经来了。

父亲出门倒水，看到楼上的灯光，几点了还不睡？明天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儿！她答应着慌忙关掉灯，静静地在夜里听到自己的呼吸。终于，他们都睡了。她悄悄地起床，打开手电筒，铺开本子，一只手举起手电还得按着本子，把自己的想念和一颗纯洁的心，一笔一画描绘在洁白的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