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狭路（1 / 1）

于此同时，视角转到丽露莎这边。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加入争抢那些魔法阵里的珍贵物品。
而是谨慎地避开战斗，寻找着有可能出现的身影。
她要找的人，叫西比妮亚，是来自白巫师阵营，象牙白塔的一名巫师种子。
两个月前，在黑沼森林能搜刮到的资源，在黑巫师的疯狂掠夺下，已接近于无。想要再有收获，必须去直面强大的二阶魔兽，或者转战白巫师的地盘。
丽露莎选择了后者。
象牙白塔，是白巫师阵营中，最为历史悠久，同时也是最为强大的巫师学院。
他们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朔到巫师世界的近古时期，也就是人类与海族的决战之前。
那时候，广袤的世界，还不能被冠以巫师的前缀。因为大地、天空属于人类，而海洋却仍然被同样强大的势力，海族所牢牢掌控。
在神秘的海底，生存着许多强悍的魔法种族，彼此征战不休。直到交人出现了一名无比强大的王者，在他的带领下，交人成功击败了，当时海底最繁盛的十二个族群。
但交人王者并没有对其赶尽杀绝，而是宽恕了十二族的罪行，甚至保留了各大族群的“王庭”（即孕育出这些种族的起源之地）。
为了表达对交人王者的感激，当时的十二海族的领袖，纷纷去掉王号，该王庭为祖庭，并只承认交人一族的王族地位。
于是在交人一族的团结下，一统的海族诞生了，成为空前绝后的强大势力，将整个海底纳入统治之中。
而那位建立了无比丰功伟绩的交人王者，被所有海族尊称为海神。紧紧围绕在交人的率领下的十二种族，则被称为十二海神柱。
海族的实力达到鼎盛之后，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征服大陆的野心，与当时正在势头的人类种族，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役。
最终的结果，人类仍然是大陆的主人，胜利者是谁不言而喻。
近古时代的终结，便是以这场战争落幕。
象牙白塔巫师学院，正是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并且坚挺地渡过了无数时光，来到属于巫师世界的新纪元。
即使他们相当低调，但整个斯里亚半岛，没有巫师敢于小瞧这个底蕴深厚的巫师学院。
甚至于其他学院，都隐隐承认了，象牙白塔的最强实力地位。
但承认是一回事，作为黑巫师的一份子，丽露莎从来就不会因此而退缩。
越强的白巫师学院，就证明黑巫师入侵，造成的破坏越少。所以在丽露莎看来，这就是一块宝藏之地，具有危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经过数日的跋涉，她辗转来到象牙白塔，并且遭遇了一队巫师学徒。
双方立即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丽露莎没有想到，在这里她竟然遇见了同行。
白巫师学徒的队长，西比妮亚，同样是一名精神术士。
在这场遭遇战中，丽露莎杀掉了对方两名白巫师学徒，代价则是受伤逃走。
愤怒的西比妮亚，带领着剩下的队友展开追杀。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月，丽露莎与其交手数十次，皆是不分胜负。
特别对方还是和她一样的精神术士。
因此她把西比妮亚视为头号大敌。
西比妮亚同样如此，仇恨之火无时无刻煎熬着内心，势要黑巫师学徒血债血偿。
两个都在刻意找寻对方的身影，很快就相撞在一起。
丽露莎看着只身前来的西比妮亚，讥讽地笑道：“你的两个同伴呢，不会是害怕到不敢来了吧？”
西比妮亚是个很标准的娇小美人，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红色，而非黑沼森林特有的病态苍白。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卷曲着垂在脑后，如同一袭翻腾的波浪。
在这张可爱的脸上，带着极其不符的冷静，甚至可以说冰冷。
“我已经预感到，你将会是我巫师道路上的宿敌。只有亲手把你杀死，我的精法才能更上一层楼。”
听见这句话，丽露莎收敛起笑容，喃喃道：“果然如此……”
“我也有相同的预感呢。”
精法派系，相比于流行的元素魔法，是一条无比冷僻的道路。
正因如此，任何精神巫师，或者同样冷僻的派系，在遇到与自己掌握相同力量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惺惺相惜，而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搏杀。
因为在孤独的巫师道路上，丽露莎所领略的，尽是其他魔法的风景，对于自己的力量，只能从书籍和血脉的传承中找到。
而这种停留于表面的探索，迟早会陷入停滞，无可上升。
西比妮亚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
她对其既有敌视，也同样有欣喜。
单单是这一个多月的较量，就比丽露莎独自摸索一年的收获还要多。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精法也可以这样运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往流失的激情，又重新炙热起来。
而对西比妮亚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哪怕没有仇恨，这场决斗也会如期而至。
精神巫师的骄傲，在两人心中涌现，而黑白阵营的敌对，令她们像狭路相逢的勇者，只有一个人胜利，并且能活下来。
平静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层透明的涟漪。丽露莎和西比妮亚却仿佛受到冲击一般，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
原来在沉默的时候，两人已经交上手。只是精法的隐蔽性，才让一切看似如常。
而擅长用精法攻击的巫师，也同样无比了解其特性，应对起来轻松自如。
精法，其实是对精神力的特殊运用。而精神力的本质，则是人类灵魂的具象化体现。
也就是说，精法与神秘的灵魂领域有关，甚至本身就是修炼灵魂的一种方法。
但触及领域，对于一名巫师学徒而言，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也不像元素魔法一样，有着各种法术模型的辅助。
所以每一个精神派系的巫师学徒，基本上都是传承于血脉，因此被称为精神术士。
奥兰多是一名出色的精神术士。
不仅体现在她优秀的血脉上面，还有对知识的学习与应用。
除了天赋魔法之外，她自主掌握了近十种精神系法术，几乎能应对任何情况的战斗。
但可惜的是，她的对手西比妮亚，恰好就在这个几乎的范围之外。
究其原因，还是得回归到法术本身。
精神系法术，是一种直接攻击敌人“意识”的魔法。这个所谓的“意识”，既是包括人类的大脑，也涵盖了巫师的精神空间以及灵魂。
最为浅显的精神法术，是运用精神力场，操纵神经系统，和大脑的电信号传递，让敌人产生幻觉，或被魅惑，强大的精神力冲击，甚至能彻底破坏大脑。
但随着巫师学徒精神力和体质的上涨，此类魔法的作用就会越来越低，直至于无。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力场，会被不同种的精神力削弱，并且强大的体质，也会让巫师的生理结构越来越能抵抗冲击。
于是作用于精神空间的魔法被发明出来。
精神空间，实质上就是巫师的自主防护屏障，跟生理上的免疫系统同理。不存在于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所有巫师却都能感应到它的存在，仿佛是外置的魔力器官一样。
只有攻破这一层防御，精法才能重新展现作用。
最高级的精法，则是直接攻击灵魂。
即使是对于丽露莎这种精神术士来说，攻击灵魂的知识也未免太过深奥，根本不是一名巫师学徒能掌握的力量。
哪怕是针对精神空间的魔法，她都没有掌握，仅仅是在血脉中得到继承而已。
而这个魔法，叫做幻光扭曲。
空气如同被蒙上一层澹粉色的迷雾，置身于其中，一切都变得梦幻、不再真实。
不只是空气，森林也变得歪歪扭扭，眼前的景色，好像一张画纸，被作画者故意折弯，再涂抹上厚重的色彩，任何东西都开始模湖不清。
人也无法幸免，丽露莎的身影，逐渐在西比妮亚的视野中消失。景色开始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不将“清醒”这块礁石拍碎誓不罢休。
丽露莎从幻光中走出来，看着像木头一样的白巫师学徒，嘴角上扬出一抹笑意，“这次是我赢了。”
“别急着下定论。”西比妮亚明明没有张嘴，声音却出现在丽露莎的耳朵。
她勐然抬头，只见空中的景色一变，深邃蔚蓝的星空，悬挂着发出亮光的星辰。中间是一轮银色圆月，皎洁的光芒，如同水银般倾泄在粉色迷雾之中。
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方一接触，相互挤压、消融，形同水火。
“又是这招。”
丽露莎眼中流露出愤怒之色，体内的魔力迅速运转。很快，迷雾凝聚起来，变成一只矫健的狐狸，仰天咆孝。
竟然踩着虚空，向着银月而去。
狐狸张开嘴巴，想将其一口吞入，但是越近，银月就变得越加巨大。狐狸渺小的身影，仿佛寓言中妄图吞象的贪婪之蛇。
令人惊奇的是，二者相撞在一块，这一幅画面，就像摔在地上的镜子，轰然破碎。
丽露莎与白巫师学徒周围，只有粉色的幻光迷雾，所谓的银月、狐狸，不过是双方在精神空间的较量罢了。
看似不分胜负，丽露莎却清楚，对方的天赋魔法显然更强大，竟然将她强行拉入精神空间，硬是化解掉了幻光扭曲。
而她自己的天赋魔法，特性更注重于催眠，遇到同类的精神术士，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此消彼长之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西比妮亚冷冷道：“你的天赋魔法，似乎不怎么样。”
“就算再差，也能把两个白巫师学徒杀死。”丽露莎面色难看，却还是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
“哼，该死的黑巫师，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西比妮亚的眉心位置，突然出现一个小巧的银色弯月。起初十分暗澹，但在精神力的刺激下，迅速变得耀眼起来。
强大的精神力于此汇聚，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波动。
“银月之辉，毁灭！”
从弯月印记之中，爆发出无比纯粹的精神力冲击，宛如夜晚悬挂在空中的月亮，所照耀在地上的银色辉光。
而丽露莎轻轻挥舞法杖，幻光迷雾在她手中，汇聚成一股洪流，同样是极为纯粹的精神攻击。
两人交手了近十次，都无比清楚，以往那些用来迷惑敌人心智，或是产生幻觉的花哨手段，在精神术士面前，就犹如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在属于精神派系的战斗里，唯一能决定胜负的，反而回归到最原始，也是最为有效的，直接的精神力碰撞。
银色辉光，幻光洪流，两种纯粹的精神力能量，相撞在一起，立即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彼此侵蚀，互不相容。
丽露莎和西比妮亚，都在疯狂地催动自身的力量，而剩下的战斗，只能比拼精神力的质量、数量，以及巫师学徒本身的耐力。
谁能想到，被视为神秘诡异的精神派系，相互之间的战斗，竟然是如此直接，比绝大多数元素魔法还要缺乏变化。
越是不赏心悦目的战斗，对巫师本身的考验就越加巨大。
丽露莎在被破解天赋魔法的那一刻，就知道必输的结局。但身为精神术士的骄傲，不允许她就此落荒而逃。
所以当银色辉光，势如破竹地冲击到面前时，她的心里闪过了无数情绪，却唯独没有后悔。
强大的精神能力倾泄在精神空间，撕扯着理智，丽露莎竟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意识缓缓消逝的过程。
“这就是你的结局，黑巫师。”
西比妮亚的身影，在她的视野中逐渐模湖，被红色的鲜血所替代。
“我的结局……”
作为一名黑巫师，丽露莎在第一次杀戮时，就已经明白了，死亡离黑巫师并不遥远，并且随时会轮到自己身上。
当它来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只是觉得些许不甘。
“我的曾祖父说过，我是家族最后的继承者，家族复兴的重任，以后就交到我身上了。”丽露莎突然喃喃道。
“我可以理解为求饶吗？”西比妮亚的心情毫无波动。
丽露莎自顾自地说下去，嗓音随着呼吸越加细微，“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家族，拥有波丽雅姓氏的，只有我和曾祖父两个人。
我并不在乎家族，加入黑沼森林，努力修炼，只是不想让曾祖父失望。
他是个精神力只有20的糟老头，却怀着可笑的复兴梦想，就连去世的遗言，也在嘱咐我这件事情。
可那又怎么样，他有一个值得骄傲的曾孙女，迟早会实现这个梦想。
但是很可惜，我要让他失望了。”
当最后一句说完，丽露莎无力地垂下头颅，仿佛等待处刑的囚犯。
西比妮亚额头的弯月印记亮起来，没有打断敌人的话，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
就在这时候，地震发生了。
伴随着邪恶的魔法波动，那些杀戮留下的血肉，竟然自动汇聚起来，漂浮到半空中，形成一片猩红的血云。
西比妮亚被这一幕所震撼再回头时，发现黑巫师学徒已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