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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歌躺在永鸾殿的院子里的竹椅上晒着太阳,初夏的日头透过头顶树叶的罅隙里洒下来,在她身上化成星星点点的光斑,风一吹,光点随着摇摆的树梢晃动,怎么看怎么惬意舒适。? 她左手圈着六两,右手轻放在它身上一下又一下的顺着毛。鸾歌微微抬起头,眯起双眼,任阳光洒在脸上,浓密的长睫如同逸动的蝶翼,漫天的湛蓝尽数填满那两道缝隙。 忽而一片叶子轻轻飘落,打着旋儿散在六两的头上。小家伙似是不乐意被扰了好梦,摇摇头甩落头顶的落叶,又伸出爪子挠了挠,复又将头埋在鸾歌怀中。 鸾歌顾不上六两的小动作,她的思绪早已随着那湛阔蓝天里的团团白云飘远。 适才在暖阁之中,她听着屏风外边的人慢慢走近,正在忧心焦急之时,却听原本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软榻陷下去的声音。 如果那人不再移动,自己便是知道那条密道也是枉然啊。 …… 那正是自己来到楚国皇宫的时候,通过身边的人她慢慢了解到鸾歌之前爱往冷宫去玩的习惯,为了不让人生疑,刚开始的时候她也隔三差五去那边溜溜。 眀和殿原本是前几代皇帝时,一位公主的居所,因着此人不喜花草,院里的地面皆是铺了大块的石砖,只沿墙边留着种些不甚招摇的花木,院中粗粗种了几株木兰了事。 最后这位公主不知犯了何事,被终生囚禁于此,在一个夜晚于寝宫自缢。待婢女第二日现之时,面容皆是青褐色,早已死的硬透了。后来这里便成了一处废宫。 到了先帝之时,便成了搁置废黜宫妃的地方,也就是常说的冷宫。 然而到了本朝,皇帝慈善,在皇太后六十大寿之际,大赦天下,将冷宫众人尽数遣散出宫,免了孤老致死的悲哀。渐渐地,这里便成了一座空宫,被人慢慢遗忘。 时日久了,宫人偷懒,那些野花野草就开始没了形的恣意疯长。唯有院中那几株木兰,多年下来虽少人打理,却长得葱郁喜人。 没曾想,这空旷寂静的地方竟便宜了鸾歌。 在晟昭帝赐下永鸾殿之前,她便常在此处抱着六两晒太阳。正好免了旁人的打扰。 那一日,她正在木兰树侧旁晒太阳,迷糊间沉沉睡去,忽而被不知什么东西砸在身上脸上,睁眼才现不知何时变了天,天上遍布乌云,核桃大的雨点密密实实的砸下来,生生的疼。 顾不得其他,永安宫太远,她只好就近躲进了冷宫的正殿里。 风雨大作,破旧的门阻挡不住夹带着雨的阴风,潮湿单薄的宫衫贴在身上,冻得她直打哆嗦,没多想,她便往里间去了去。 这一看不要紧,竟让她现不少好东西。 内间的书架上放了满满几架书,除了那上边满落的一层厚厚的灰尘,倒不像冷宫,反而更像个王子皇孙的书房。 她拿起来随手翻了翻,竟不是《女德》、《女戒》之类,多的是各地风俗人情、地方志、还有古时帝王和贤臣名士的传记,更甚者是领兵带兵之法。 这下子对了自己的胃口,也顾不得地上厚厚的灰尘,她一屁股坐在架子旁看了起来,待脖颈酸痛才放下手中的书。她揉揉脑袋,将背往后面的架子上一靠,却听到细微的咯吱声,身后的架子好像向后动了动。 她站起来,伸手推了推架子,没有什么反应,以为自己听错感受错了,瞧着外面的雨小了些,拍拍脖子便要离开,然而一低头,却现脚下积了厚厚一层灰,而靠近书架底下那一指宽的地方,却只有薄薄一层。 看来这架子真的可以动,她心想。 手上使了些力,猛地一推,那书架果然自己向后动了起来,睡在一旁窗户边的六两猛地一下窜入她怀里,吓了她一大跳,身子晃了晃生生退后好几步。 待那书架停了下来,她这才看到眼前一个暗道,沿着石阶盘旋而下。犹豫半天,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在一旁案几上找了根蜡烛,抱着六两缓缓下去。 道里大约只容两人,顶部却较高,一人一狐狸走在里面倒也算宽敞。鸾歌小心的走着,裙摆拂起的灰尘刺激着鼻翼,六两挠着鼻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过了不知多久,原本平稳的基石开始升高,接着便出现了一层阶梯。 看来快到出口了,鸾歌心道。 也不知这条通道通向哪里,她吹灭了手中的蜡烛,示意六两别出声,一步一步小心地探着脚下的路,慢慢往上走去。 到了尽头,隐约可见一丝细细的光线,伴着一些声响传来。她侧耳静听,才明白原来是宫里设宴,却突遇大雨,是以一干官眷都在出口那间屋子里避着。 念着入口那边还开着,自己久出不归,必定有人会来寻找,才又慢慢地原路出去,又将书架推回原位。 之后几次,她又进到内里,几番摸索,倒是现了开关所在,连带着出口那边,这才明白冷宫内室竟是和沐春阁的西暖阁相通。随后也曾来往穿梭过几次,但最后其他的东西也没现,便没了兴致,而且次次都不免弄脏了衣物,也就没再想过这茬。 只是没想到,这条道竟然在今天会用上。 只是屏风距那边入口还有些许距离,虽然开关的转动悄无声息,但人的脚步再怎么轻都免不了出声。况且室内只有他们二人,外间的男子还不知是敌是友。 就在她愁之时,却听门外聒噪声一片,像是来了很多人。隔着屏风,隐约见那人移了脚步,往门边行去。鸾歌见此机会,飞一般窜到内间,拧开了西暖阁的开关下到了通道里。 一口气奔到了出口处,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随手将那件破衣服扔在了暗道里,穿好自己的衣服才踱回了永鸾殿。 爬过一遍暗道,鸾歌满身都是灰尘,喊了莲心打了热水来,刚沐浴完便听到外间千华差人来问她在是不在。暗道一声好险,出声应了应,红玉才放心离去。 且说那边明王趴在门口听了一会,明白了缘由,心下生疑,转至内间将整个暖阁看了个遍,却未曾现半个人影。而这个时候,鸾歌早已在回永鸾殿的路上,他又哪里找得到? 明王确认只有自己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心中有数,他倒也不急着开门,由着门外的人去闹,只在里间软榻上喝茶吃果子,乐得自在,待众人散去,他才慢慢出来看好戏收场。 想到今日之事,鸾歌心下暗道,以后万不可这般自负莽撞,在舒阳回来之前,还是哪里都不要去好了,免得生出事端来。 “只是,”看着距离最近的一片云慢慢飘远,她喃喃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阖上双眼,鸾歌轻轻叹息,任初夏的日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忽听内室一声浅浅的轻叫,怀中的六两身子猛地绷紧,她紧了紧六两,侧耳静听,然后蓦地起身。 起的太猛,眼前黑,头也有些晕眩,她连忙右手扶着藤椅靠背,缓了一会,待恢复过来,这才向内室行去。 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