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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歌闻此,转过身来,挑眉看他:“哦?不妨说来听听?” 明王见她有此一问,明白这便是关键时刻了,笑了笑,道:“难为你一个小姑娘,愿意听我讲这些陈年往事,这许久也甚是疲累,不妨上前面的画舫坐下细谈。方才我也告诉了齐安,小衍玩累了便带他回画舫找我们,你看如何?” 鸾歌心道你都这般安排了,就算是为了等着小衍我也得上你的船,现在又问我的意愿,选不选不都只有一个结果? 她抿嘴一笑,道:“那就劳烦殿下安排,上舫泛舟也是不错,鸾歌自小生在宫里,还未曾游玩过这般玩意儿。” 明王道一声好,便领着她上了早已泊在一旁的画舫。 要说这间画舫,倒也真是一件不简单的奇巧之物。外间虽瞧着没什么特色,在一干雕梁画栋、镶云嵌日的画舫里,显得甚是朴素低调,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未进船舱,便闻花香,整个舱里都是满满的兰花,内间的舱壁上,也是细致的雕兰之图,刚踏上船头,便觉芬芳馥郁,香气袭人。 轻纱笼罩,随着河面微风飘荡,倒也有些什么梦幻飘飘欲仙的幻境之感。 在中间一块空处,放着一张檀木小桌。 明王引着鸾歌上前坐下,亲自解开了系在船头的绳子,摇了摇桨,见离得其他人远了,才回到舱内坐下,任由船自由飘荡着。 “来,尝尝这鲜酿的桃花酒,气味芬芳,却并不醉人。”明王给鸾歌面前的杯子倒上酒,又给自己满上,闲适道。 鸾歌却并不着急喝,见他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端起面前的酒杯,浅啜一口。 美酒虽好,贪杯却也误事。 尤其在这个时候,这种特制的桃花酒。 早在明王斟酒之时,她就已经闻出,这分明是当年自己酿的最好的桃花酒。 物是人非,心有嫌隙,又如何能开怀畅饮? 但饶是如此,她却也不得不承认,明王的酿酒技术精进很多,深吸一口,香气满怀,她笑了笑,放下酒杯道:“到底是殿下的酒,就是不一样。虽只桃花一味,却也并不比那日皇后娘娘的百花酿差分毫,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明王见她这般,也是一笑:“过奖。只是你不知道,这酿酒的技术,你母妃可是要胜我许多,我这般雕虫小技,不过是她的零头。” 鸾歌奇道:“哦?这原是殿下亲自酿的?我倒以为是哪家店里私藏的美酒呢。” 明王闻此,明白她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她就是齐茗络,想到此举无用,心里不由空落,却仍旧强打精神,自嘲道: “想来任是谁都不会相信,堂堂上阵杀敌的大齐王爷会有闲心做这等事吧?” 不等鸾歌回答,他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你可知,这桃花酿的方子,还是来自你的母妃?” “在齐国皇宫,有一片桃林,每到春日,便繁花锦簇,宛若仙境。每到这个时候,平日里懒散爱睡觉的阿姐总是起的很早,然后捧着罐子去采摘刚绽开的鲜嫩的桃花,那些花瓣沾着露珠,偏偏鲜若美人唇,用来酿制桃花酒是再好不过。” “是以,这个桃花酿还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绛珠唇。” “阿姐年年春日酿酒,却道春日迟迟正好眠,每每入了夏,都恨道下一年不再这般辜负好时光,非要睡他个天昏地暗。然而每到桃花盛开,却又止不住捧了陶罐出去,年年如此。” “所以韶晚阁的树底下,埋了满满十几坛好酒。时日久的,到如今也已经有快二十年了。韶晚阁是我和阿姐当年住的地方,阿姐偏爱兰花,是以满院植兰,连院里的树也是木兰树。” “不过阿姐虽好酿酒,自己却并不爱饮酒,只道贪杯误事,浅尝辄止便好。故此那些酒,到现在还埋在韶晚阁的木兰树下。” 鸾歌微微一愕,转瞬又恢复那般淡漠的样子,心中有个地方却变得柔软。 明王将她那一瞬的变化收入眼底,不由多了几分自信,继续道:“阿姐出嫁前两日,我受到父皇的召见。” “父皇怜惜阿姐出嫁之后,宫中只余我一人,恰巧母后的一个远房表亲因为有功,被录为京畿御林军左卫,便允我前去拜会,同时也聊表当年祖父一家被流放、母后亡故的歉意,让他作为母后一族的代表,参与阿姐和洛哥哥的婚礼。” 这件事鸾歌是确然不知的,不由有些惊愕,湘儿当时告诉自己的,却也没有这番细节,出嫁之事也是随口带过,若是在婚礼两日前,那应当是她们二人都在昏迷之中的那段日子吧? “为表心意,当时我便挖出一坛桃花酿,带给了朱伯。” “那时朱伯还是个蛮乱胡茬的糙乱大汉,不拘小节,见我拿来了酒,却也并不客气,拎起来就喝,最后还逼着我喝了一大碗,害得我登时迷糊起来,瞧着什么都是好几个影子。” “甚至最后,连送阿姐出嫁都误了时辰,还是醒酒之后,朱伯陪着我马不停蹄,才赶上去的。最后朱伯还因此被罚了半年俸禄,贬为御林小兵。” 明王不由一笑:“不过倒借此机会,让他没有先前那般毛躁,人也变得沉稳持重了许多。于他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情了。” “朱伯?就是舅舅身边那位白须老者么?”鸾歌疑道。 “不错,那便是朱伯。我能有今日,他出了不少力,自从阿姐改嫁楚王,若不是朱伯时常照看,我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明王起身,背手走向舱外。 河面上的清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角,飘飘乎恍若临江的仙人。 鸾歌看着眼前清瘦却又健朗的背影,心中酸涩,生生遏制住严重的泪水,调整好情绪,才亦起身随之他身后,开口道:“照这般说来,母妃嫁与洛天的前两日,你一直都处于醉酒之态?并有朱伯在旁?” 明王转过头来,看着她道:“我的确处于醉酒之态,睡在了韶晚阁的偏殿内,但朱伯却并不在旁。他酒量甚好,况且又有值岗之责,是以并不尽然在旁。” “若是你好奇,大可找朱伯来问,还有韶晚阁当时当值的几名宫女,都曾目睹我的疯醉之态。”明王爽然一笑:“虽是孩童无忌,可是却没有半分皇家子孙该有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路边的疯子。” 闻此,鸾歌那颗悬着的心登时澎湃起来,抱着六两的手也是止不住的颤抖,胸中也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却听得岸边传来一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