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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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下,草波涌动，余光中的那圈红艳得浓烈。
夏星燃错愕地张了张嘴，有些失语。
送出花环的人淡定一如往常：“果然好看。”
明知对方是接自己刚说的话,可莫名的,胸腔有股情绪作祟，夏星燃本能错开一瞬的目光,瞟了眼远处欢腾的马队，重新和那双蓝眸对视。
不待他回应，肩负记录花絮重任的摄影师举着长炮怼过来：“别动别动，就这个角度！好,漂亮，这花点睛之笔,再来两张哈。”
夏星燃只得保持和陆琛对望的姿势，配合地定在原地，任由摄影大哥撅着屁股按快门。
红花灿艳,眉眼鲜妍,花影浮动间，额心小痣明明灭灭，也像被风吹动了一般，灵动鲜活。
赵意凑过来和大哥一块检查照片，嘶气感慨：“得亏这照片是咱们拍的,要是落到代拍手里,得坑粉丝多少钱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
毕维斯就是被点醒的那个。
他立马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夏星燃,啪啪连拍：“照片卖钱，那我可不能错失良机。”
赵意听了欲言又止，没止住道：“大哥,违法的事，您这身份，应该不缺这点儿钱吧。”
“谁说只能赚到一点儿钱了？我对我们小夏同学有信心，我肯定能狠赚一大笔！”毕维斯将后二个字咬得又慢又重，生怕有人听不清似的，“至于违法嘛，我是守法好公民，从来不干挑战法律的事，这点你们放心。”
他说完还嫌不够，向陆琛举了下手里的手机，咧着嘴找认同：“对吧老陆？”
陆琛漠然扫他一眼。
毕维斯完全不介意，笑容更灿烂地朝夏星燃挑眉：“谢谢小财神爷让我赚大钱。”
毕维斯一贯满嘴跑火车，夏星燃也不跟他较真，解除了定身转头看他：“谢就不用了，给我提成就行。”
毕维斯当即应下：“我赚，等于你赚。我虽然比不过老陆，但好歹也算个比较成功的商人，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成功的商人？
夏星燃陷入沉默，下意识地看向陆琛。
可能是有陆琛对比，他竟从未意识到，毕维斯并非是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
能成为陆琛的挚友，定然也不简单。
“好，你伤害到我了。”毕维斯捕捉到他的眼神变化，捂着胸口点点陆琛，又点回夏星燃，“你们伤害到我了。”
赵意不明所以：“什么伤害？”
“兄弟，你真是和传闻里一样，正直又实诚。”毕维斯勾住他肩，“我这人就喜欢实诚的，以后如果有合作的机会，我一定考虑你。”
夏星燃正觉着好笑，听到陆琛问自己：“下一场比赛，要不要一起？”
他转眸，发现陆琛已经下马。
有马场的工作人员小跑赶来，将马牵走。
陆琛手撑栏杆，直接翻了过来，如先前的很多次那样，站到夏星燃肩侧
。
夏星燃抬眼望他时，红色的花影在视线边缘晃动。
他把花环取下来，端在双手掌心：“当然。”
场子早已热了起来，骑射之后便全是娱乐性质的趣味赛。
下一场既考验团队协作，又考验个人脑力。
规则类似传统的喊数抱团，参加选手需要根据报出的数字要求，和邻近同伴聚成一团，倒计时结束后，不符合要求的人将被淘汰。
不同的是，每个人都会代表一个数字，具体数字是几，则由所骑马匹的年龄决定，抱团的数字要求也会更加复杂多样。
“大家可以看到，场地上画了7个圆形区域，聚团时，马只有完全进入圆圈范围才能计分，差一个蹄子都不行。”老梁作为裁判，尽职尽责地举着话筒反复强调，“可以选择只和队友抱团，也可以和对手在一个圈里，最终场上剩余队员人数最多的一方获胜。”
“规则听着挺人性化。”赵意骑在他拍戏的马上，语气里带着庆幸，“如果和队员数字适配不了，好歹还能找对面的人合作救急。”
“救急？”夏星燃呵呵一笑，“你最高提高警惕，别被对面连人带马踹坑里。”
“你是怕有人捣乱，硬挤进来吗？”赵意道，“这一点应该不怕，马蹄全进圈才算分呢，拦着点儿就行。”
夏星燃摇头：“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成问题。”
赵意迷糊了：“……都不成问题了，规则还不好吗？”
“好啊，前提是你能记住他们所有人代表的数字。”夏星燃指了指场地对面的一群人。
赵意更不明白了。
“比如，”夏星燃耐心解释，“你和王哥抱团后，差一个数字10合格，对面有人拍着胸脯说自己是10，你放不放他进来。”
赵意品出点儿不对劲来，没吭声。
“你能辨别他说的是真是假吗？”夏星燃问。
但凡是假的，一换二稳赚不亏，毕竟最后是靠人数判定胜负。
赵意轻声爆了句粗口：“那还是和队员抱团更保险啊。”
关键在于，队友之间能不能头脑清晰，迅速反应过来该和哪些人进圈。
如果脑子转不过弯，被淘汰的人多了，很有可能被对面耍计俩一锅端了，彻底拉开差距。
赵意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这哪是单纯的娱乐啊，这是数学的情境考试吧。”
说完他注意到夏星燃脸色：“你好淡定啊。”
他转瞬想到什么：“……你不会把数字都记住了吧？”
夏星燃转头看他，反问：“裁判刚才不是把所有马的年龄都报了一遍吗？”
赵意：“…………”
他被对方眼底的理所当然深深刺痛了。
只是报了一遍而已，马的身上又没贴标识。
况且报年龄那会儿，大家大多只专注听了自己的数字，哪里会有心思留意其余人的？
赵意总算明白自己面对夏星燃
时，为什么从未有过嫉妒的感觉了。
见证旁人的优秀和成功时，产生嫉妒并非是不健康的心态，只要自己能够正确看待。
无论是和夏星燃工作对戏，还是日常里的点滴相处，赵意经常意识到他们能力上的差距，这种差距不受任何运气影响，让人心服口服，反而会觉得，对方原就应当这样。
例如现在。
赵意看着夏星燃和陆琛脸上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心里哀嚎着长长叹气。
嫉妒倒是不会嫉妒，就是蛮受打击的。
而这种打击，在比赛开始后，彻底演化成了崇拜。
“意哥过来，进一号圈。”
“你别往那边跑！数字加1乘3后要被4整除，去七去七！”
“哎呀，你别管他们了！跟我和陆琛走就行！”
……
语速或急或缓，声调或抑或扬，满满安心感。
唯一一句抱怨，还是因为赵意估算错误，把死皮赖脸挤进马场队的毕维斯领了过来。
倒计时不足十个数，夏星燃看罢直接急了，指着毕维斯高声提醒：“不要带他过来！他年纪大了！”
他本意是说毕维斯骑的那匹马年龄超了，情急之下，精简了表达。
马上迈进二十岁的毕维斯应激了，指着夏星燃旁边的陆琛：“他还比我大一岁呢！他才老了！”
夏星燃也知道自己表达有误，他撇眼瞧陆琛一眼，横马拦下毕维斯，边撵人边找补：“他至少比你看着年轻，你赶紧走！”
毕维斯登时被气笑了：“你们给我等着。”
不是“你等着”，是“你们等着”。
夏星燃再次望向陆琛，失笑：“怎么还把你连累上了。”
两人目光相交。
陆琛问：“不好吗？”
夏星燃翻手绕了半圈缰绳：“有人分担仇恨，当然好。”
相视一笑间，比赛进行到了下一轮。
他们同时驭马。
马蹄翻腾，长鬃飞扬，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仿佛是在学习马术期间积攒出的默契，夏星燃和陆琛在参加的几项比赛中从风而靡，配合起来甚至不需要过多的眼神交流，缰绳一甩，便明白对方想去哪个方向。
赢下个人积分榜的榜首，夏星燃被起哄的人群推上前领奖。
隔着乐哈哈的张张笑脸，夏星燃不自觉地去寻陆琛的身影。
男人还站在两人分开时的地方，他手中持着手机，镜头遥遥对准这边，似乎是在拍他拿到奖品的画面。
在夏星燃投去目光的下一秒，对方撤开举到脸前的手机，冲他勾起唇角。
空阔草野吹来的风撩起夏星燃额前的碎发。
他心头无端冒出奇异的疑问，怎么会有人在短时间内和自己生出如此默契。
就恍若，自己早已被对方读懂了一般。
晚上的露天聚餐，众人情绪高
涨不减。
吃饭间隙里，夏星燃仍用原来的手机和家人发消息。
陆琛问他：“不换新的手机？”
领奖时，夏星燃主动放弃一等奖，要求更换成二等奖。霍云平巴不得他更换，自然爽口答应。
夏星燃打字的动作不停，微微偏头笑道：“我把那套奖品转手卖给灯光组的人了。”
陆琛闻言，不由一怔。
夏星燃：“我暂时用不着电脑，也不需要配置那么高的手机，等杀青了，再买个性价比高的。”
他说着得意起来，朝陆琛扬扬眉梢：“换完手机，还能净赚一笔。”
陆琛意外地没回应，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睫毛低敛，阴影半遮住灰蓝的瞳仁，意味难辨。
夏星燃回完消息，想到什么，问陆琛：“你是不是过两天要去国外了？”
他补充：“吃饭前，我好像听到你跟公司的人打电话。”
陆琛没否认，向他点头。
夏星燃“噢”了声，也小幅度了点了点头。
他端起面前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凑到唇边抿了口。
鲜榨的橙汁，选用的是被誉为“橙中极品”的冰糖橙，夏星燃昨天吃过，橙皮很薄，果味甘甜。
榨成汁后，酸味的存在感竟强了不少。
夏星燃盯了会儿杯中残留的果粒，又低头喝了一口。
他突然清晰意识到，身旁那个人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相处的这段时间，不过是凑巧中的短暂交集。
“什么时候杀青？”
陆琛开口，打断他的神游。
夏星燃一秒回神，答：“下个月六号。”
拍完马场的戏份，换到下一个取景地，就离杀青不远了。
“六号，”陆琛低声喃喃，“来得及。”
夏星燃尚未反应过来什么来得及，又听陆琛道：“忙完回国，可以赶得上庆祝你杀青。”
这下换夏星燃发怔了。
他愣愣望着陆琛，眼睛一瞬也瞬。
陆琛端起酒杯，同他的果汁相碰，发出清脆一响。
夏星燃垂眸，看了眼两人手中的杯子。
白天的默契似乎延续到了晚上。
没有多余的追问，夏星燃慢慢弯起眼尾，同样碰向对方的酒杯：“好，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