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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息坐在床上,身后垫着软枕,将手伸出帐幔,腕上垫着一方巾帕。 太医正在给他把脉。 未央宫的下人都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年轻的许太医眉头舒展开来:“娘娘肚子里的龙嗣无碍,我开个方子,娘娘服几日药,好生将养,便没事了。” 以晏宁为主角受的这本古早小说里,两个攻各有各的渣,景修砚看似清冷,行事比皇帝还要不择手段。 在所有人眼中,即墨息肚子里的,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同寻常,对于这个不存在的龙嗣,景修砚还没有将他的价值利用干净,所以即墨息的假孕还不能终止。 只是日子久了,即墨息的肚子该要隆起了。 即墨息修炼的武功可以改变体型,无论高矮胖瘦,他驾驭自如,要肚子大起来也容易。 只不过,要挺着个大肚子,即墨息心中会排斥。 幸好,即墨息向来想得开,肚子变大,当成自己吃胖了便是,想到等自己肚子大了以后,就不用怎么动弹,可以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他浅浅皱起的眉就松开了。 许太医写完方子,犹豫过后,他放下笔,多问了一句:“听说,娘娘是被一名宫女推倒在地?” 即墨息一顿,内疚地沉默下去。 他陷害了那个宫女。 即墨息从不参与后宫争斗,他什么都不做,皇帝就会经常来他的未央宫,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害人。 即墨息不知自己陷害的宫女是谁,也不知道宣王为何要自己陷害她,这个宫女,剧情里也没有,但宣王十分看重她,今日之事,宣王不允许即墨息违逆他的安排。 那日宣王藏在他的寝宫,被苏美人撞见,即墨息以为宣王要灭口,为保护苏美人,他已经违抗过宣王一次,宣王掌控欲极强,如果即墨息再违逆他,他不会再留着即墨息。 宣王安插进后宫的棋子不止一枚,即墨息只是其中最好用的,要换掉他很麻烦,但宣王并非完全做不到。 即墨息不想死。 他也不想失去利用价值,那样他会被排除出剧情之外,无法再完成身为炮灰的职责,最后回到现代。 他想念现代的亲人朋友。 于是,即墨息自私了一次。 自私过后,他直到现在都在后悔。 即墨息觉得,自己从前是否太过随遇而安了? 即墨息一直只想完成炮灰的任务,然后回家,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发展,他手中无权无势,也未曾掌握底牌,导致宣王要即墨息做什么,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从。 仙子厌恶他,是不是也因为他没用? 以仙子的慧眼,应当能看出他是男身。 同为男子,凌延在沙场立下战功,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而即墨息在后宫整日无所事事。 不。 不只是无所事事,毫无建树,即墨息今日还陷害了无辜的宫女, 仙子得知此事,岂不会更厌恶他? 想及此,即墨息心脏揪紧,对太医道:“宫女并未推我,是我自己摔倒。” 他想挽回自己的过错,可是,旁人只是用疼惜的眼神看他,许太医道:“娘娘不必为犯了错的宫女开脱。” 即墨息蹙起眉,认真道:“她没有错,是我不好,一开始没向陛下解释清楚。” 息美人入宫以来,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是许太医看诊,她怀孕后,负责照看这一胎的也是许太医,许太医知道息美人心善,但看到她受人所害,还要为害她的人开脱,许太医依旧忍不住动容,叹道:“若是娘娘都不好,世上便没有好人了,请勿要再贬低自身。” 息美人这样,只会让在意她的人心痛。 “许太医,你向陛下禀报时,能否帮我向陛下求情?”即墨息恳切地看着他,“那宫女真的没有推我,此事是一场误会。” “是。”许太医面上答允,眼神却暗沉了一分,“请娘娘放心,卑职会把话带给陛下。” 他会将息美人的情况说严重些,让陛下严惩那个宫女。 息美人善良,他们这些身边人便要狠下心,将会伤到息美人的全数赶尽杀绝,才不会有人再敢欺她。 许太医拎着药箱走后,即墨息坐在床上等消息,心里依旧在内疚。 “你没有错。” 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安慰即墨息。 是系统的声音,依旧像许多男女老少同时在说话。 “息息是不会错的,不要难受了好不好,没人值得你这样。” 城市的一栋写字楼里,趴在工位上的上班族直起身,眼神迷蒙,还没完全睡醒,他抬手摘掉眼镜,露出被镜框压出红痕的脸,揉了揉眼睛。 这几天工作忙,他每天加班到很晚,累得要死,坐在工位上吃午饭,吃到一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还梦到了息息。 即墨息死后,很多粉丝都会经常梦到他。 不过,上班族今天的梦很奇特,他竟然梦到即墨息穿着宫妃的衣裙,坐在床上。 即墨息演过好几部古装剧,以他的颜值,女装也不会有违和感,梦里的即墨息确实很好看,真放在古代,绝对是倾国倾城,能够名传后世的绝代佳人,但即墨息从未在剧里穿过女装,上综艺都没有穿过,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即墨息还一脸自责,好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上班族用尽全力开口,安慰了他一句:“你没有错。” 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反正息息是不会有错的。 不知道梦里的即墨息,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上班族没有吃饱,伸手碰了碰饭盒,发现塑料饭盒还温热,他拿起筷子,打算再扒拉两口饭。 吃饭的途中,上班族时不时抬头看两眼电脑屏幕,上面播放着即墨息演过的电视剧。 他好喜欢即墨息,一直想攒够钱去线下见他,可是在他攒够了钱,等着休假就去见即墨 息的时候,即墨息出事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活得像是行尸走肉,每天在电脑上看一看即墨息,他才能稍微打起精神。 上班族正在看的是一部仙侠剧,即墨息在里面饰演反派,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种角色一般挨骂不会少,但当年这部剧开播的时候,即墨息就没怎么挨过骂,因为他在这部剧里的妆造实在太好,艳压所有人,镜头给即墨息正脸特写的时候,许多弹幕飘过:“他这么美,他能有什么错?” “对着这样的盛世美颜,我什么都能原谅。” 宣王与宫女在外偷欢,被息美人撞见。 ap 息美人向来心善,知道下人与主子偷欢,多是不得善终的,若是宣王不打算将这宫女要入府中,当个侍妾,这宫女坏了清白,也不能再在宫里做事,只能被赶出宫,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息美人上前阻止宣王,可是宫女不领情,还觉得息美人坏了自己好事,羞愤交加之下,推了息美人一把。 在旁人眼中,事情便是如此。 偏殿里,刘忠向坐在主位的景盛煜禀报:“陛下,许太医说息美人元气大损,动了胎气。” “龙嗣是保住了,陛下不必担心。”刘忠弯着腰道,“只是,息美人日后须得好生将养,不能再出任何闪失了。” “朕知道了。”景盛煜脸上并无担忧。 苏白清以为他会暴怒,可是从看见苏白清推倒息美人,被宣王抱在怀里,直到现在,景盛煜始终是平静的,他单手撑头,神色有些倦怠,撩起眼皮看向苏白清,道:“拖下去。” 两侧的侍卫听命上前,苏白清着急道:“陛下,奴才没有推息美人。” “你的意思是,息美人是自己故意摔倒,构陷于你?”景盛煜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无力为自己申辩,竟连没人信的谎话都扯了出来。” 相比劣迹斑斑的苏白清,他当然会信即墨息。 别说景盛煜,就连嫉恨息美人的后妃,都不相信她会害人,更不会信即墨息构陷一个普通的宫女。 苏白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太心急了。 苏白清早就知道,宣王府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另一处龙潭虎穴,可是今日景修砚出手狠辣,斩断苏白清的所有退路,让苏白清被陛下厌弃,再无留在宫中的可能,苏白清心生寒意,惊觉自己若是进了王府,里面的日子,会比自己想的更可怕。 苏白清不愿去王府,心慌意乱之下,直接将实情说了出来。 这是最愚蠢的申辩,没人会信他,觉得息美人是自己摔倒。 站在他身边的景修砚还道:“你推倒息美人,是陛下亲眼所见,自辩皆是无用。” 这下,苏白清彻底百口莫辩。 “莫怕,我会护着你。”景修砚的话,只让他想发抖,“你不会有事。” 景修砚说罢,对坐在主位的少年皇帝拱手行礼:“王府中有青玉胎素丹一丸,愿献给 陛下,给息美人养身。” “青玉胎素丹是宫中都没有的神药,宣王为一个宫女如此割爱,是看上了他?”景盛煜道,“可是,宣王今日才见过他,而且天香楼的花魁,宣王要抛在脑后了么?” “臣与这名宫女早有来往,今日并非第一次相见。”景修砚道,“实不相瞒,他便是天香楼的花魁。” 景盛煜陡然坐直,脸色是不可置信的阴沉:“你说什么?” “她逃出天香楼,受了伤被人捡到,然后机缘巧合入了宫。”景修砚道,“陛下金口玉言,将天香楼的花魁赐给臣,臣今日便斗胆向陛下讨要。” 景修砚垂下眼睫,清冷的声音,多出些许深情的缱绻:“臣心系于他,愿娶他入王府,为正妻。” 景盛煜放在雕龙扶手上的手掌越攥越紧,手背暴起青筋,掌心渗出鲜红的血。 过了半晌,他低下头,震动的胸腔发出一声闷笑。 苏白清逃出天香楼受了伤,受的是脸上的伤? 为了宣王,他自毁容貌,逃出天香楼不愿接客,当真是情真意切。 “砚。” 苏白清睡梦中念出来的字,让景盛煜怀疑过晏宁,怀疑过凌延,却不曾想,那个字是景修砚的砚。 宣王早说过,他找到了天香楼的花魁。 原来如此。 宣王早知道后宫里的苏美人,就是天香楼的花魁,景盛煜对苏白清满心爱意,没日没夜宠幸他的时候,苏白清还在暗中与宣王苟且。 能同时应付两个男人,不愧是青楼调教出来的花魁。 在床上,苏白清总是说他受不住,求景盛煜放过他,原来也是装的。 想来也是,苏白清是妖物,不可能如此孱弱,只是他还要被宣王索取,且心系宣王,不愿在景盛煜身下承欢,所以面对景盛煜就容易累罢。 景盛煜笑了几声,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咳嗽过后,他抬起头,眼中猩红一片,满是恨意,对苏白清道:“朕永远不想再见你。” 他当真对苏白清生出了厌憎。 “有件事,朕必须说给宣王知道。”景盛煜笑声沙哑,慢慢道,“朕不知这宫女便是宣王心爱之人,有时会让他暖床,望宣王不要介怀。” 景修砚的手指痉挛一下,平静的眼眸浮现阴翳。 “臣不会介怀。”景修砚道。 “这女子并非清白之身,还出身青楼,不适合当王妃,太后知道了定会发怒。”景盛煜道,“当个侍妾,也便罢了。” 景修砚平静道:“臣只要他,不会再娶。” 听出景盛煜真有把自己赐给宣王的意思,苏白清心中绝望,恳求地看着他。 景盛煜无视他的恳求,不咸不淡道:“朕早已应允,将天香楼的花魁赐给宣王,宣王又如此情真意切,朕自当不会食言。” 景修砚娶青楼妓子为正妻,太后本就会不满,这个妓子还是男人,会让宣王断子绝孙,与太后产生嫌隙,景盛煜怎会不成全他。 “朕便将此人赐予宣王了。”在苏白清绝望的目光中,景盛煜道,“你们二人,不日完婚。” 苏白清来到王府的几日后,景陵城再度下了一场雪。 景修砚来到他居住的别院,看见苏白清正跪坐在长廊上,身体前倾,伸手去接外面的落雪,侧脸如画,眸若点漆,宽大斗篷显得下巴更加瘦小,隐约能窥见上面的一抹唇色,不点而朱。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景修砚看得入神,在院墙的圆形拱门站定。 他许多年前便开始培养即墨息,打算让即墨息入宫,便是因为即墨息的美貌足够惑乱一国,景修砚本以为,即墨息的容色已是极致,在见过眼前这个少年后,他才知,人间还有如此绝色。 一个蒙着眼的下人端着壶酒,走到苏白清身侧。 下人用黑布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却训练有素,跪坐下来给苏白清倒酒,动作丝毫不乱。 苏白清进了王府,便不用再服用易容丹。 他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景修砚让伺候他的下人全部蒙眼,不得看他的脸,也不准下人与苏白清多说话。 苏白清在王府,过得比在宫里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