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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忙活完之后,胡锡桢对村里的人,也是认识了个清楚,再不像之前那样,看到了就点个头,笑一笑,要不就是年纪大一点的大叔大娘,差不多的大哥大姐的叫了,而是能带上他们的姓了,渐渐的开始跟村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

两个人回到家之后,天已经快擦黑了,这时候村里开始有人家响起了炮仗,小的连珠炮,大的钻天猴,还有的家里有钱一点的,直接是大炮仗,点起来就跑老远的那种,家家户户门口屋檐下都挂起了大红灯笼,一副热闹过年的景象,只是这个时候,村里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倒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家人不让,免得被炮仗炸伤了,小的还行,大的那种,有的芯子燃烧速度特别快的,大人们都反应不过来,有过年被炸断手指的,炸瞎眼睛的,那也是不在少数。

可不管怎么讲,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气氛,不管再怎么炸伤人,炮仗那也是必不可少的,村长家也不例外,只是村长要点炮仗的时候,被胡锡桢给拦下了,毕竟外面冰天雪地的,大炮仗点完了,要是跑的不及时,那就容易伤了人,村长也懂胡锡桢的意思,也就没坚持,所幸这炮仗没出问题,点完炮仗之后,胡锡桢又给门口点上灯笼,一溜的挂了四个,灯笼上还有四个大字“富贵吉祥”。

这时候张大娘也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腌制的猪头肉,猪耳朵,香肠,红烧鸡块,肉丸子,白煮对虾,什锦菜,青菜豆腐(保平安),洋葱炒蛋,最后是一道油炸鱼,不过这个鱼有个讲究,一般人家都是只摆着,不吃的,目的是为了讨个吉利,年年有(鱼)余,那时候的人,信命,信神,信鬼,村长家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张大娘,她是深信不疑的。

一共十道菜,在那个年代,十道菜,可以讲,很多很多了,有些人家过年的时候,能有个五六道菜,那也就很不错了,有的甚至过年在家也就啃个馒头就着咸菜什么的,还有的人家,为了过个好一点的年,到年底什么也没有的时候,那就得卖儿卖女的弄点过年的钱,就为了过年的时候,桌上多一两个菜,过个所谓的像样一点的年而已。

三个人围拢在桌边,村长给每个人都倒满了酒,端起酒杯,然后讲道:“来来来,今天过年了,家里走了一个,不过又来了一个,哈哈哈哈哈,总算是件大喜事~~~~~~。”

村长话正讲到这儿的时候,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咱家来谁啦?”声音刚落下,一道身影就进了屋子,过年的时候,一般人家吃饭,都不会关着大门的,所以进来的人,完全不需要敲门,或是推门,就直接进来了。

来人进了门之后,村长和张大娘端起酒杯的手,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胡锡桢也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往门口那个人看了过去,只见这个人身材跟自个儿差不多,也是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长的白白净净的面皮,鼻子挺着,嘴唇挺厚,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头戴的帽子也不是清朝的那种瓜皮小帽子,就像村长头上戴的这种,这个人戴的帽子,胡锡桢根本就没见过,有着宽宽的帽檐,高高的冒顶,中间还有一道凹槽,不过这时候的帽子上和大衣上都是积雪,那人进了屋之后,就把衣服脱了下来,在门外抖落干净,胡锡桢发现,他里面也不是穿的大清朝的马褂和长袍,而是一种胡锡桢根本没见过的服装,其实就是现在的西装,只是在农村的他们,别讲见过了,就是想都没想过的,这些还不是让三个人意外的事,最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当那人把帽子脱下来之后,竟然头上没有辫子,他的辫子,只是粘在帽子上的假辫子,这可让他们吃惊不小了。

村长有点哆嗦的对着胡锡桢讲道:“锡桢啊,快~~~快~~~快去把门关上,拜让旁人看见了。”

胡锡桢答应了一声,就要起来去关门的时候,来人讲道:“嗨,爹,娘,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位兄弟,我看着你比我小,就这么叫了啊,叫小了你也拜见怪,你拜动,我来关。”讲完用手势示意胡锡桢坐下,他转身过去把门给掩上了,然后又转身回来,把衣服和帽子给挂在了堂屋的梁下的大柱子上,那时候的房子,堂屋里面都会有四根大木柱子,顶着房梁,也是屋子的支柱,非常的结实,牢固。

等他挂好了之后,那人到了桌子边上,双膝跪下,对着村长和张大娘讲道:“爹,娘,不孝儿清和回来了,还请爹娘拜怪我才好,实在是在外面的这些年,身不由己,今年特意跟老师请了假,老师也体量两位老人家孤单在家多年,这才恩准我回来看望爹娘,我给爹娘磕头了。”讲完之后,便给村长和张大娘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了头之后,没起来,因为那个时候,虽然晚辈给长辈行礼,但如果长辈不发话,那就等于这礼还没行完,那就是不能起来的,尤其是这种的,道歉式的行礼,那更要长辈同意了才能起来,可这一等,竟然好长一会儿,老头子和张大娘都不发话,张大娘作为一个女人来讲,儿子回来了,心肝宝贝心头肉啊,那是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可老爷子才是当家作主的人,这时候她也注意到老爷子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肯定是气的不行的,所以他不讲话,张大娘当然也只能干瞪着眼不讲话,不过她的眼神却是不停的在老头子和儿子之间晃动着。

胡锡桢这时候也猜出来了,这是村长和张大娘一直挂在嘴上的在外面的儿子,回来了,他不想让这气氛尴尬下去,人家亲儿子回来了,那是肯定有很多话要讲的,可他这时候要走,那也是等于打老干爹和干娘的脸,于是他也起来到了张清和的旁边跪了下来,讲道:“干爹干娘,既然您二老的儿子回来了,那我就先回避一下,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我就先回去了。”讲完他也给村长和张大娘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跪在那里不动弹,等着村长和张大娘发话。

他这一手,倒是让村长和张大娘有点意外,其实这事跟胡锡桢根本没什么相干,他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着吃饭就行了,不过他这样一来,村长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大半了,村长气的是,这个儿子在外面五六年了,前几年还有信回来,最近两年,一个字都没捎回来过,现在回来了,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这一回来,穿的稀奇古怪的,根本见都没过的衣服,都不晓得哪儿弄来的这一身,更可气的是,竟然把头发弄没了,那个时候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不是自然掉落的头发,剪掉一点,那都是不允许的,是要受到责骂的,可他倒好,直接就给剪了个完全没见过的头型,中间偏左的地方,还给分的开开的,一头的油光发亮。

本来老爷子是想让这不孝子多跪一会儿的,可胡锡桢这一手,却是让村长的心里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了,儿子有罪,可胡锡桢没罪啊,而且他讲的也在理,儿子好几年才回来一趟,那是肯定有很多话要讲的,那言下之意就是快点吃饭,吃完了,他们好讲讲家常,问问儿子在外面的情况,胡锡桢讲要走,还给跪下,那不过就是让老头子开恩,让他们赶紧起来,赶紧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他这一手,村长当然懂得,跪在他旁边的张请和当然也懂,于是他在旁边悄悄的给胡锡桢竖了个大拇指,意思表示感谢,胡锡桢当然也看见了,只是把他的大拇指压了下去,又给塞了回去,两个人不敢讲话。

村长心里一想,这要再不发话,一屋子人都得尴尬,总不能逼着老婆子也赔礼道歉吧,那样也就不好了。于是偷偷叹了口气讲道:“都起来吧,老婆子,你去厨房再给那副碗筷来,给这个逆子。”

张大娘答应了一声“哎!”就去了厨房去了,起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跪着,于是她又讲道:“行了行了,你们爹让你们起来,还不起来?那地上那么暖和还是怎么滴,难道还要他给你们扶起来啊?”讲完扭回身就往厨房走去。

这时候两个人都跪了一会儿了,尤其是张清河,那都跪的有点麻了,地上冰冷的,寒气透骨,起来的时候,都有点哆嗦,还好旁边胡锡桢给扶了一下,站起来之后,胡锡桢要给张清和扶到自个儿刚才坐的位置上,结果村长没让,讲道:“就让他坐那儿。”意思让胡锡桢把他扶到那个没人做的位子上,也就是村长的正对面,显然,老头子嘴上硬,可心里还是疼儿子的,这么多年没见,那怎么能不想好好看看呢,只是嘴上却还要这么讲,胡锡桢当然是看在了眼里,于是他按照干爹的意思,把张清和扶在了他的旁边位子上,这时候张大娘也给拿来了碗筷,还有一个酒杯,放在了儿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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