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 1）

村长又假装生气的讲道：“你给放下就行了，他自个儿不会拿吗？”讲完他自个儿倒是把小酒壶拿了起来，要给儿子倒酒，老式八仙桌还是很大的，两个人面对面，要想往对方杯子里倒酒又不站起来的话，那就除非对方个子很高，手臂很长，不过显然，村长的高度不够，他只把小酒壶拿了起来，把手尽量往前伸，张清和倒是有点眼力劲儿，站了起来，双手把杯子递到老爷子的酒壶下，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给儿子倒满了酒，倒满之后，张清和讲了句：“谢谢爹”，这才又双手拿起酒杯，坐回到位子上。

旁边的张大娘和胡锡桢，心里有点想笑，可还得忍着，心讲这老头子也是够古怪的，明明他自个儿心里疼儿子，可嘴上却又讲的让人感觉那么狠心。

村长可不管老伴儿和胡锡桢的想法，这时候，他又重新往几个人面前的酒杯里看去，见所有人的酒杯都已经倒满了酒之后，他又端起酒杯讲道：“来来来，今天大年三十，刚才还讲，走了一个，来了一个，现在走的那个也回来了，这回我们家可比平常多了一个人了，我老头子心里高兴，啊，哈哈哈哈哈，这第一杯酒，就先为我们家添人进口，干了这杯，老婆子，今天高兴，你也要多喝几杯啊。”很显然，这句话是单独对张大娘讲的。

张大娘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点了点头，要讲平时过年，只有他们老两口的时候，那酒，她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的，可现在不同了，之前有胡锡桢在的时候，她为了照顾胡锡桢的面子还有自个儿家老头子的面子，她也是肯定要喝一点的，现在亲生儿子回来了，她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呢。

三个人一起端起了酒杯，凑到村长的酒杯那里，每个人都讲了句祝酒词“新年快乐”“幸福安康”“大吉大利”，最后村长却是不咸不淡的讲了句：“干了！”讲完之后，他带头脖子一扬，喝干了酒杯里的酒。爽快的“啊！”了一声，然后把酒杯放了下来，三个人当然也同时跟上村子的节奏，喝了个干净之后，也把酒杯放下。

村长这才又讲道：“来来来，拜光顾着喝酒啊，吃菜，吃菜，再不吃这菜都冷了。”讲完就拿起筷子来，往桌上的猪头肉叉了一筷子，然后送进了嘴里，这也是老头子平常最爱的下酒菜，只是别的时候基本上没机会吃得到，花生米倒是很常见，所以平常，花生米吃的很多，三个人当然也响应着村长的号召，开始动起了筷子。

不过桌子上的气氛，倒是一时的冷了下来，因为之前的那点小阴影还没散去，所以几个人都只是光顾着吃菜，没讲话，胡锡桢虽然现在不算是个外人，但多少还是有点拘束的，不过他知道，自个儿这时候要是不讲点什么的话，这顿饭大家就都没法吃得好了，于是他讲道：“干爹，这就是您个干娘之前一直跟我讲起的那个从小就在外面念书的张大哥吧？”虽然这句开场白，听起来似乎有点傻，但他却不得不讲，老头子是个平常酒桌上话特别多的人，要是不让他脸上的阴云散去，那旁人也是没办法高兴起来的。

村长听到胡锡桢问他的话，这才放下筷子，讲道：“啊，你讲的不错，是我一时忘了给你们解释了，他就是我一直在外面念书的那个不孝子，叫张清和，不过书是念了不少，只怕是连自个儿姓什么叫什么都忘掉了吧。”讲完他端起酒杯了，自个儿干了一个，跟旁人谁都没碰杯，这是老头子的心里还在憋闷着。

不过喝完之后，他又接着讲道：“都不晓得他的水都念到哪儿去了，多少年了，连家都不晓得回了，这书上有教人不回家看爹娘的吗？有教人不需要懂得孝道的吗？这是哪一国的书啊？啊？”老头子越讲越是有点来气。讲着讲着又端起酒杯来，自个儿干了一个。

胡锡桢怕老头子喝的太急了，容易伤了身子，于是端起村长面前的酒壶，给他倒满了酒，这才讲道：“干爹，您老消消气，我想张大哥在外面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要不然我想，这不管哪一国的书上，都应该只会教人好的才对，毕竟书都是用来教书育人的，不管哪儿的人，那念书都是从小的时候开始的，那就都得从小培养孩子正确的道理才对吧。”胡锡桢这话倒是讲的不错，而且分析的非常有道理，虽然他自个儿的书没念多少，但他却能透过表象看到了内里，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地方。

旁边的张清和不由得对这个干弟弟，另眼相看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干弟弟，但想来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会儿他没好问出了而已，不过这事总会知道的，所以他也就不捉急着问出来了。

村长又叹了口气的讲道：“哎，锡桢啊，你是不知道啊，前些年的时候，我跟你干娘两个人在家过年时候的那种心情，这旁人家里头虽然有的桌子上什么菜也没有，就几个大白馒头配上咸菜，或者就那么一两个菜，可人家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人，家里人都在，我就觉得人家的年过的特别舒服，那吃什么都是香的，可我们家呢，总共就三个人，可这个不孝子却是常年在外，不晓得回家，虽然桌子上有鱼有肉的，叫我们老两口怎么吃得下去啊，讲实在话，那时候过年，我连酒都喝不下去，今年好了，你来我们村了，来我们家了，我这才高兴了一点，还能喝得下这酒，可他要不回来还好，这一回来，我这心里倒憋闷的慌，一声招呼都不打，你跟谁讲了，你就回来了，啊？”老头子一边讲着，一边指着张清和，激动的颤抖着。

老头子虽然嘴上这么讲，可心里比谁都想这个儿子，这话里话外，也都透露着，老两口想儿子想的心都急干了，只是却不晓得儿子在哪儿，想回个信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老两口只能干捉急，没一点办法，可往往人在这个时候就是最痛苦的，所以老头子这回见到儿子了，那当然要把心里的怨气撒出来才行。

张清和也理解老父亲喝老母亲的意思，只是他却是有苦难言，所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老两口把怨气撒完，张大娘只是一句话不讲，眼睛紧紧盯着自个儿的儿子，想多看几眼，生怕这儿子到时候走了，又要有多年看不见了。

胡锡桢只好继续打圆场，回答道：“干爹，这张大哥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啊，我虽然是个外人，我也为干爹干娘跟张大哥一家团聚高兴，我敬你们一杯。”讲完他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着三个人的面前都递了一下，最后把酒杯递到张清和的面前，这意思很明显，张清和也不是傻子，当然懂得胡锡桢的意思，于是他也站了起来，讲道：“谢谢兄弟，我也借着兄弟敬的这杯酒，敬爹娘，还有兄弟一杯。”讲完，他也端起酒来，先跟村长碰了一下，又跟张大娘碰了一下，最后跟胡锡桢碰了一下，最后四个人一起又干了一杯。

这时候冰冻的气氛，开始有点化解了，村长朝着两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坐下，等胡锡桢和张清和都坐下了之后，村长讲道：“来来来，拜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酒少喝一点没事，菜多吃一点，要不然你们娘的手艺可就浪费了。”这句带有一点玩笑的话，让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大娘这才笑着讲道：“对啊对啊，拜光顾着喝酒，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快吃菜，一会儿冷了还要热，不过这个天啊，菜是怎么都会冷的，一会儿哪个菜冷了，就给换上，饭锅上还有热的菜，你们赶紧吃。”

张清和这才讲道：“兄弟，你是哪儿的人啊？应该不是我们村的吧？不过听你刚才叫我爹干爹，叫我娘干娘，那就是我的干弟弟了，应该没我大吧？我今年二十二了。”

胡锡桢立马礼貌的回答道：“是啊，我是从大胡集来的，因为家里很穷，除了我爹娘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小，我知道，爹娘让我出来，其实是不想拖累我，给我减轻负担，所以我就出来了，这不是那天早晨起大雾，我就挑着担子一直走，一路上也路过几个村子，可是都没有碰到人，刚到了咱这村子，就碰到人了，这一打听村长，就找到了干爹家里来了，后来跟干爹干娘讲明了原因之后，干爹干娘可怜我，就收留了我，后来我发现干爹干娘对我太好了，还把隔壁的空屋子腾出来让我住下，给我活儿干，能让我生活下来，还要给我介绍媳妇儿，所以，我就拜了干爹干娘。”胡锡桢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有点羞涩，最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