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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画骨师旧事(中)(2 / 2)

昙芝直视着他的眸子,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盈盈问道:“小和尚,你不打算回答我的话吗?”

在看见他眸子一闪而过的无奈之时,昙芝心中便愈发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她了解他,一如他了解她一般,十年朝夕,并不是徒长年岁罢了。

“阿旦,我对不住你。”他垂下眸子,那声‘对不住’,不知是因为他没有按照约定回去,还是旁的什么理由,可却沉重而低迷,压得昙芝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她忘了,她不是人,即便不喘气,她也依旧能活得很好。

“对不住什么?”昙芝望着他,眼眶通红:“是对不住我的欢喜,还是对不住我们之间的情谊?”

这一刻,所有隐瞒的心悦,再无法避而不谈,她知道,今日她不说,便一辈子也没有机会。

而凡人的一辈子,却是又如此短暂,以至于她生怕一转眼回过神去,那个幼年时还呆愣愣的小和尚,便再也无法听到。

“阿旦,我与你……终究没有可能。”他依旧是那个俊秀而清冷卓绝的小和尚,可眸底再没有一丁点儿光芒,灰暗的宛若一潭死水。

“是你们燕国的国君逼迫?”她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那般,只兀自问:“是你府上父母逼迫?还是……”

忘尘打断她的话,只低眉回道:“我见过蒹葭公主,她是个不错的人,也是能与我相伴一生的女子。”

“为什么?你明明不欢喜她,为什么还要娶她?”她望着他,强忍着一丝倔强:“你是个和尚,没有七情六欲,不能……不能如此!”

“可阿旦,你是妖,我是人。”他道:“人妖殊途,我们走不到最后。”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就愿意当个妖怪吗?”她声嘶力竭的问:“我啊,在心悦你的那一刻开始,便时时都盼着,有没有可能一觉醒来,我其实不是莲花精,只是个寻常的姑娘!”

她日日望着,望着她也能有生老病死,望着她也能以凡人女子的身份告诉他:阿午,别做什么和尚了,做我的夫君,可好?

这十年里,她没有一日不这样肖想着,没有一日不觉自己投错了胎,可终归到了现在,她连与他白头偕老的资格……也没有。

“阿旦,你可知什么是欢喜?什么又是心悦?”他忽然语气一陡,话里话外皆是伤人:“你不是人,没有心。”

因为不是人,只是莲花精,所以她注定不知爱为何物。

多么伤人的话啊,就像是骨刺一般,深深扎入她的喉头,噎的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忽然笑了起来:“我没有心?不懂欢喜?小和尚,那你有心,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心悦,什么又是情爱?”

她的质问,就像是利刃,刀刀要命,可最要命的,是他此时不得不狠下心来,强装镇定。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吭声,就这般静默无言。

“我讨厌和尚,你知道吗?”她眸底恍惚,黯淡而无光:“可你是和尚,我却不讨厌,这就是欢喜……这就是心悦之!”

她是妖,可妖难道就真的不懂情爱吗?她这一辈子,须臾千年,只对一个人动了情,如何能不知,个中滋味?

“阿旦,你我……终究没有可能,我对你无喜无悲。”他敛眉,平静道。

“那这十年来的一切,又算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堆细小的物什摆在他的面前,不论是发簪还是步摇都那么的崭新如故:“你告诉我,你送我这些时,又是何意?”

忘尘漠然:“故交之宜,如我送门中师兄弟的一般,皆是没有二心。”

他说的如此决绝,就像一切皆是她的误会那般,将她隐晦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碾压,一时间心口有颤栗的疼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好!好一个没有二心啊!”她荒唐的笑了起来,忽然发狠起来,将所有的东西投掷到了湖中,溅起水花阵阵:“忘尘,愿你福寿安康,一世如意!”

她决绝的转身,只顷刻功夫,便消失了去,只留下忘尘一人,怔怔的望着湖中涟漪碧波,眉心仿若打了个一个结。

莫长安望着这样的两人,如此不欢而散,心中不由纳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忘尘并非不够欢喜昙芝,毕竟在这十年里,他待她当是极为宠溺,便是故交之说,也未免太过夸张。

本想着出口询问一二,可一想到方才夜白还气的她牙痒痒的,小姑娘一时间便止了欲望,不出一言。

夜白显然很是了解她,就见他睨了眼她,淡声道:“有什么想问的……问罢。”

见夜白还算乖觉,莫长安扬了扬下巴,不咸不淡问:“师叔知道忘尘的事情?或者关于尉迟府的?”

这般态度,夜白看在心中,但到底也不是傻的,知道她定然对方才的事情还算耿耿于怀,于是他没有计较,只当不与晚辈较真,便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一些。”

莫长安问:“师叔知道,忘尘……不对,当是尉迟家的嫡三子,他可是当真有与蒹葭公主成亲?”

她最关心的,莫过于忘尘究竟有没有与燕蒹葭成亲,毕竟在她看来,忘尘对于昙芝,其实不会那般冷情,甚至于她总觉得,忘尘如今的怅然,总有股子熟悉之意。

“没有成亲。”夜白低眉:“在那之前,燕蒹葭死了。”

在成亲前的一日,燕蒹葭死在了宫中,有人说是被谋害而亡,也有人说是暴毙,但燕国国君却对此只字不提,且这件事,离如今已然过了六七年之久,许多讯息再难以探听。

“死了?”莫长安一愣,忽然想起,先前在狼窝的时候,有人提起,说是燕国的第一美人儿,原本是燕国公主燕蒹葭,后来出现了单朝夕,这名头才落到她的头上。

可莫长安一直没有探究,这其中缘由,她只是以为,单朝夕也许瞧着更美,但却忽略了期间的点滴。例如梦中的忘尘不过十七八岁,可现实中,忘尘大约也是弱冠之后,如此一推算,期间距离,算是六七年之遥。

可燕蒹葭……为何会死?忘尘又为何心甘情愿的娶燕蒹葭?

莫长安凝眉,想了想,倒是将与夜白的私人恩怨抛之脑后:“师叔,你可是知道,燕蒹葭为何会死?”

她越是看下去,便越是觉得好奇,这股子抓心挠肺的感觉,让她实在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六七年前,我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再怎么也不可能知悉连燕国国君都不想透露的事情。”夜白挑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也许在这梦中,你可以寻得真相。”

夜白的话音才落下,莫长安还来不及回答,就见长廊的拐角处,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阿午,”尉迟夫人手中捻着佛珠,极为雍容的便踱步入内:“听闻方才有客人前来?”

她指的客人,无疑就是昙芝。可不知为何,那双平静的眸子里,却仿若含了一丝洞悉的光晕,在她侧眸而来的瞬间,让莫长安忍不住为之咂舌。

分明她和夜白处在梦中的物外,但尉迟夫人的神色就好像瞧着她和夜白那般,眸底犀利而清明,一眼即可看穿。

忘尘垂眸,不去看她,只淡淡应道:“母亲不是都知道吗?何时开始学会故弄玄虚了?”

这两母子,一言一行,其实不像是亲生之状,比起天街城时的顾连城和顾老夫人不同,那老夫人神色皆是无奈,可眼前的尉迟夫人眸底却是冷淡一片。

“阿午,记住你该做的。”尉迟夫人手中珠子一滚,顿时有戾气倾泄:“那个莲花精,你若是再眷恋,我便率先铲除了她!”

轻飘飘的两句话,杀伐狠辣,听得忘尘神色一顿,袖中藏着的五指紧紧隆起。

……

……

------题外话------

今天还好来得及更新~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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