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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殿下可还安好？”
李雉奴抬起头来，只见一柄长剑先挑开了车前的遮帘，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硬朗俊逸的脸。
“你是那个牵牛的唐将军？快上车坐坐！”
那男子一手持剑挑帘，一手扶住马车上篷盖，声音清冷而利落:
“在下左千牛卫唐嘉天。大军驻扎，殿下下车歇歇吧。”
李雉奴早就想找唐嘉天了！左千牛卫大将军，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负责内皇城的安全，归皇帝直接统帅的贴身御从。
这样的人，该有很多办法帮忙找人吧！
李雉奴三步并两步地奔到唐嘉天身旁，紧挨着边儿坐下，正襟危坐，拿着晋王该有的腔调，一本正经地向唐嘉天套套近乎。
“唐将军，听说你是剑南渝州人，祖上在璧山建立堡垒，世代镇守剑南道，那你的武功应该也很厉害吧！”
唐嘉天看了眼被李雉奴坐在屁股底下的衣角，垂眼拱手道：
“殿下言重了，唐家不过凭借天险，及我唐门世代传承技艺，为国尽忠，献己绵薄之力而已。”
李雉奴听到唐门二字，只觉得既熟悉又吃惊，连忙追问道：
“唐门？你可有‘佛怒唐莲’让我看看？”
唐嘉天亦一脸狐疑，上下打量他，挑眉问道：
“哦？殿下竟知佛怒唐莲？”
李雉奴骄傲的仰起头：“那必须！唐门世代研习鲁班秘术，善做机关暗门，制毒，炼丹，奇门遁甲，无所不能。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哈哈，当年我可没少给三少打榜！”
唐嘉天清冷的眉宇微微舒展：“殿下说笑，唐门的暗器不过是些小把戏，可做刺探调查之用，一旦遇到万人大战，着实难以发挥大用处。”
李雉奴忽生恶趣味，向唐嘉天身边又凑了凑，问道：“那唐门中可有个叫唐三的人？”
唐嘉天仰头喝了口水，淡淡道：“没有。”
李雉奴又追问：“那唐雪见呢？”
唐嘉天思索片刻，道：“亦无此人。”
“那你那儿有长生不老药吗，哪天也送我几颗尝尝鲜？”
唐嘉天听闻，双眉舒展，轻笑道：
“殿下，唐门只做毒药，不炼续命丹药；您若喜欢，日后送您几颗蕴毒丹，定可对付家里的蟑螂耗儿试试。
李雉奴耸了耸肩:
“外表一副扑克脸，倒skr小机灵鬼儿。有机会请你喝瓶五粮液，让我看看你喝醉了撒酒疯，是什么样子？”
“五粮液？在下孤陋寡闻，只知三勒浆。”唐嘉天挑衅似回了一句，平静地盯着李雉奴看。
在唐嘉天眼里，这少年面色苍白，眼神干净明亮，一身青衣显得书卷气浓，稚嫩的脸还有些婴儿肥。
可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眼里的孤寂和坚定，又不是十五岁的娃娃该有的模样。
李雉奴见他直勾勾得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用食指顶了顶鼻梁，可惜此时他的双眼并没有架着一副眼镜。
摸着空洞洞的鼻梁，李雉奴突然安静下来，他挺直后背，庄重得像唐嘉天抱拳施礼：
“唐将军，我知道你任职'南衙十六卫”，善于侦察、搜捕，洞察世事。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殿下送给老夫的墨镜实在机巧，哎呀，老夫从军数十载，从未有过今日体验啊！烈日当头照，双眼一片清凉，一片清凉啊！”
尉迟老黑带着墨镜，大摇大摆地走到二人面前，岔开了李雉奴正要展开的话题。
李雉奴嘟囔道：“严格来讲，它并不是墨镜，而是...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就算是墨镜吧...”
唐嘉天随意撇了眼墨镜，神色一凛，起身问道：“此物确实机巧，不知大将军可否让末将看看？”
唐嘉天接过尉迟敬德递过来的眼镜，用食指轻轻拨弄一条眼镜腿，又将眼镜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此物浑然一体，形状奇特，轻薄如翼，又可透光。尤其是此处丁卯，如此熹微，实在是鲁班造诣，巧夺天工。”
李雉奴瞥了一眼，随口答道：“那是加尼龙注塑塑料，流水线生产，没什么。至于你说的丁卯，就是螺丝，m1的托叶螺丝，都是流水线。”
唐嘉天与尉迟面面相觑：“流水线？”
李雉奴点了点头：“不过可惜这种手艺已经失传了，现今这个世代，造不出来了！”
尉迟敬德连忙从唐嘉天手里夺回墨镜，戴回到眼睛上，大摇大摆的挥挥手：“启程，启程！”
唐嘉天与李雉奴相视一笑，并肩上马前行。
“殿下送给尉迟大将军的墨镜实在奇特，既然制造工艺已然失传，殿下您又从何处得来的？”
李雉奴刚在侍从搀扶下坐上了马，一听唐嘉天的发问，惊得在马上打了个趔趄，险些就要翻下马来。
“我告诉你我是穿越来的你信吗？我说我本来准备吃完饭陪老婆看电影你信吗？”李雉奴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心里话要是说出来，估计得被拖出去斩了。
但说谎话又不是理工科直男的强项，李雉奴习惯性地用食指顶了顶鼻梁，思索着说道：
“这个...墨镜...嗯...是一个..很好的...哥们..送的...”
“哥们？”唐嘉天皱了皱眉毛，再看到晋王低垂着脑袋、吞吞吐吐，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
素闻晋王李雉奴和废太子李承乾交好，当日宫变事发，李承乾被贬为庶人，这晋王竟私自出宫，将废太子一路相送，送到大安坊街口，竟当街恸哭，不能自已，以至晕厥数日。醒来后转了心性，举止古怪，说话也痴痴傻傻。
“莫非这墨镜为废太子所赠？若是如此，那恐怕太子手里还掌握着比唐门更高超卓绝的匠人，精心打造出这一失传已久的流水线手艺。”
唐嘉天细细思忖着，眉间抹上了一层阴霾。
李雉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接过侍从递来的水袋，仰头“吨吨吨”地连喝几大口，接着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和脸上的水渍，又凑到唐嘉天旁边：
“刚才我们聊到一半，被大将军打断了。我其实想问你，你们千牛卫一向擅长调查、搜捕，若让你用最短的时间，在人海中搜捕到一个人，你会怎么行动？”
“必要了解对方体貌特征，五官长相，再由画师画出长相。以图为证，在各个关口加以盘查。”唐嘉天双手擒着缰绳，目视前方。
“体貌…嗯，胸比较小，b吧…特征…腿特别粗…”李雉奴眯着眼，摇头晃脑的算起来。
“殿下要…寻人？”唐嘉天仰头喝了口水，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在唐朝，寻人无非两种方式，明查、暗访。若是追捕逃犯，可发海捕，可悬赏缉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在城中设卡，探查照身度牒，相当于现代的查身份证。
而暗访则麻烦些，既要想方设法找到此人，又不能兴师动众，一要探查祖籍，利用宗族耆老，对其施压，进而找到，或在根据其经营行当，利用朝廷掌握的暗线网络，一一排查。
一王，二侯，三官，四农，五工，六艺，七商，八妓，九书，十丐，各行各业，贫穷富贵，总归是能探查的到。
“殿下可知此人名讳，籍贯何处，家住何处，又可知他做何营生？”
“她以前叫李怡，不过现在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籍贯我也不知，她现在在哪户人家，做什么工作，我一概不知！”李雉奴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加了句：“她现在长成啥样，我也不敢保证。”
“既改了名讳，又不知身份底细，甚至易了容，就是找来了人，你又如何辨别此人就是殿下你要找的人？”唐嘉天目视前方，将自己的马尽量与晋王的马并驾而行。
“我自有办法验证，有一些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只要对方能回答出我的问题，我们便能彼此相认。”
“比如？”
“天王盖地虎？”李雉奴扬了扬下巴，示意唐嘉天接下联。
“什么？”
“没什么，因为你不是她，所以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下联。”李雉奴笑了笑，唐嘉天当然不知道，自己当时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冲进长安城的青楼，见姑娘就问：
“天王盖地虎？”
还好没人应答，可惜没人应答。
大队人马一路向北走，距离长安城越来越远，两岸的风景也越来越萧瑟荒凉。
中原地区土地肥沃，人口密集，不说长安城此等巨型城市，就连汉中，巴蜀，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型城市。
街市自然是不在话下了，庙宇、阁楼、瓦当、书院、酒楼、武馆、当铺、客栈亦多不胜数，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可越往北走，城镇就越少，有些地方甚至连城镇都没有，方圆几十里，就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两间茅草屋。
尉迟将军摘下墨镜，小心翼翼的塞到怀里，看了要天色，又看了看前方的地形，挥手说道:
“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吧！”
众将士下马，大军人马支灶、起锅，安营、扎寨。李雉奴也帮着一同架锅，眼看着伙头兵将一块黑的发臭的醋布扔到锅里煮，那味道就像当年大学宿舍里，那些男生不洗臭袜子还把它放在暖气片上烤的味道一样。
这饭可吃不得啊！
李雉奴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冲到自己的马车里，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大碗，一个小纸包，一些白米，和一小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