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地之间（2 / 2）

热血疆场，高歌玉岩

吼……吼吼……

热血疆场，高歌玉岩

吼……吼吼……

热血疆场，高歌玉岩

吼……吼吼……

……

“拓赤枫携蛇奎城全部将士，参见大统领！”拓赤枫一人一骑立于阵前。城墙下人群之中的一依难以相信，这位大军阵前雄姿英发的前将军与昨夜门外的十九岁青年竟是同一人。

“参见大统领！”巍峨之声振聋发聩。

伯达身负双剑，驱动胯下棕色战马，缓步行于阵前，雄伟之姿渗出丝丝威严。

“奉拓轩城主令，擢升蛇奎城守将拓赤枫为南疆侯，总领南境军政；擢升南疆侯麾下王季、拓石历二人为蛇奎城副将；余有功之人由南疆侯另行封赏。”众人皆十分激动，王季为原翼国百夫长，拓石历本是魔爪山中一无名浪人，如今二人能得到拓轩城主的亲自封赏，自是让不同背景的人都觉得这小小蛇奎城不仅仅是安栖之所，亦可作为血脉传承、建功立业之地。

对王季、拓石历二人进行封赏是伯达统领昨夜才有的决定，这点赤枫自然知道。他脑海中浮现了两年前海牙堡中的达叔，两年时间并不算长，自己已然意气风发，而时间在达叔身上留下的点点痕迹却不禁让人泛出丝丝酸楚。

赤枫明白，对于军政大事，父亲向来谨小慎微，即便达叔也是颇为保守。

枫族统领大环山各族的这些年里，许多事情都变了，猎人们开始经商，壮士开始耕作。但是，海牙堡中对于玉岩众神和枫林女神的敬畏似乎从未改变，堡中间断种下的枫树已经开始成林了。在丹青城、津沛城也随处可见枫树和大环山各族习俗的影子。拓轩和伯达，还有大环山中这一辈的许许多多人，在走出大环山之后，许久都没机会跨过黑河，再次回到大环山中。他们没有与翼地的阡陌市井融为一体，他们或温柔、或粗暴地将这翼地变成了大环山。就如同他们常自豪说着的：“如今，大环山的南界不是黑河，而是凤天河。”就是拓轩和伯达也会不时说出类似的话。

赤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枫林山也好，大环山也好，都未曾走进过赤枫的心中。对于茫茫北境的感情，只是在心中装下父亲、母亲、达叔和身边一众大环山男儿时的附属品。十五年前的拓赤枫，刚刚四岁，在翼国大军攻入枫林山，父亲和一众族人沦为奴隶的那天，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枫林山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接下来的几天里，又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在那据说惊慌恐惧的氛围里，他都没哭过，直到往后许多日子里，母亲云舒时常独自一人抽泣，他才会感觉到孤独，流下几滴疑惑的泪水。

从海牙堡到蛇奎城的这五年里，赤枫开始欣赏枫林。

收编原翼国将士、接纳魔爪山的浪人，赤枫未觉得有半点不妥。但他知道这些事情会给父亲和达叔带来不小的压力。赤枫想了许多理由去说服父亲和达叔，和有意指责他的大环山将士。但是，这些理由从未有过机会说出，父亲和达叔不曾否定过，还为他摆平了一切可能的质疑。赤枫一度觉得也许这些事情正是父亲和达叔想做却没能做的，而他只是那柄负责开路的矛，父亲和达叔顺其自然地充当了在左右两翼护住这根矛的盾。

只是，赤枫无法这么简单地说服自己。

返回海牙堡的途中，他们加快了节奏。赤枫一路上都策马跟在一依左右，他们从花草聊到枫林，从羌国聊到大环山，从北枫和子晨的婚礼聊到自己往后的日子……即使纵马疾驰，声音在耳畔断断续续，他们也总能听到彼此的每句话，看到彼此的每句话，想到彼此的每句话。抵达骑兵营的那晚，一群人围坐一圈，借着篝火的温度，各有所思。

那个夜黑到极致，一依将目光从篝火上移开，起身，双手在身上拍了拍，而后独自向这黑夜里走去，很快便淹没其中。在看见第一只萤火虫后，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栖身在这静谧的黑里。一依无比清楚，这注定是个难忘的夜晚，这里没有一面围墙，连砖块瓦砾都没有；不多个日子之前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却给予了莫大的安全感；更重要的是，那个叫做赤枫的青年人，会与她相伴一生。一依迷失在这浓郁的黑里，这夜化作永恒。又一只萤火虫轻轻划过眼前，落进不远的草丛中，那里还有许许多多发着光的小玩意儿，仿若一只只提着灯笼的精灵。

熙熙攘攘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在努力跟上另一颗的节奏，它们在呼唤着彼此，任岁月流转，未曾靠近分毫。赤枫悄声来到一依身旁，静静躺下，任由一整条星河注进自己的双眸。于是，大地开始旋转，星空也跟着旋转，莽苍世界仿佛一颗水晶球般缓缓流动。从此，赤枫没有方向地在这个水晶球里往来奔走，中心位置，一依在夜的黑里数着一地的萤火虫。

夜幕即将褪去，姑娘倚在青年肩头：“你说，是萤火虫向上，一直飞，一直飞，一直飞……最后镶嵌在了夜空之中？还是星星往下，一直坠，一直坠，一直坠……落地后闪烁在这茎叶之间？”

“会有一只萤火虫，一跃而起，迎上滑落的星星，从此，夜空也好，茎叶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