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亡灵日记（十四）（1 / 2）

艾里奥斯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正要开口，排练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参加排练的演员们陆续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嘴中喋喋不休的舞台导演。

“波塞冬用阳光照亮海岸的时候灯光一定要亮，”他手舞足蹈地跟工作人员商量，“不能用灰光灯，灰光灯的亮度不够，达不到太阳照耀的效果，最好能找到更合适的光源……诶我正在找你呢！”见到艾里奥斯，舞台导演像见了救星一样大步朝他走来，“你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艾里奥斯似乎不太愿意有人打断我们的谈话，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出来。“用乙炔，”他对舞台导演说，“在封闭的玻璃器皿中燃烧乙炔气体，能产生炽白的强光。很多新式的灯塔都用这种燃料制造白色光源。”

舞台导演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可真是绝佳的办法！那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兴奋的导演把他带走了，一边商量着大胆的舞台设计。其他演员也换好服装开始排练。我和艾里奥斯还没把话说完，尤其是刚才当他说出“灯塔”一词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触动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家乡的弗利特兰灯塔，在我离开家乡之前的日子亮起，发出的就是那种炽白的强光！但我的思绪很快就被响起的音乐声和众人七手八脚的排练打断，与我搭档的男演员走过来，顺着我呆滞的目光朝艾里奥斯离开的门口看了看：“看什么呢？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再过几天《萨洛尼卡》就要上演了，每天的排练紧张而有序，服装组已经准备好了崭新的戏服，都是按照导演的意思精心剪裁，每个演员都是量身定制的。试装那天，所有人都聚集在后台的试衣间，那里有宽大的镜子，演员们从独立的隔间里换好衣服，可以在镜子前查看效果。舞台导演在一边来回走动着，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每个细节，时而点头称赞，更多的时候是在指指点点，一个褶皱都逃不过他那双挑剔的眼睛。

“好极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称赞到，“任何衣服只要穿在你身上都会散发出别样的光彩！至于你嘛……”说着他转向一旁的男演员，“你穿的这是什么？吸血蝙蝠的斗篷吗？希腊神话人物的披风都应该是剪裁得体的，哪有儿这么夸张！赶紧叫人拿去修改！”忙碌的舞台导演唾沫横飞地走开了，继续去挑剔别人的戏服。我站在那里，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安格拉德先生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未动声色，而是悄悄地从衣领中取出吊坠，将里面的水晶透镜举在眼前，去看试衣镜中的安格拉德先生，却发现他的样子在透镜中并无异常，仍是平日的容貌，高大挺拔、穿着得体，高贵的气质中却不乏亲和的微笑。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滔滔不绝的舞台导演又从门口走了进来。“……还有雾气，雾气也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他边走边说，“不能用烟雾，也最好别用蒸汽，那样的话会影响观众的视线。要用沉降效果较好的白雾营造出仙雾缭绕的效果……”艾里奥斯跟在他的身边走了进来，一边听着他的絮絮叨叨，一边在思索具体的布景方案。

我还在愣神的功夫，两人已从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走了过去，我无意间透过水晶看到试衣镜中的倒影，却只看到舞台导演一个人对着空气滔滔不绝，不见艾里奥斯的身影。我心中一惊，动手拿开水晶定神去看试衣镜里面，艾里奥斯竟然又出现在了导演身边，正耐心地听他提出的各种设想。我再次将水晶举在眼前，对准了试衣镜中两人的身影，透镜中艾里奥斯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这一发现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不久前艾里奥斯还拿出旧报纸试图质疑安格拉德先生的身份，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的心中确实充满疑惑，因为报纸上的黑白照片分明就是安格拉德先生本人，而且自从他来到克罗斯温的种种神秘表现同样令人不得不对他的身世产生好奇，可他在水晶透镜中的身影很正常，反倒是艾里奥斯，究竟为何会在水晶中消失不见？这样的疑惑着实让我有些忐忑不安，但《萨洛尼卡》几天后就要正式上演，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好究根问底，只能先带着疑问继续排练，至于其他的，我相信终究会找到答案。

春天的到来并没有驱走冬日的严寒，亦如持续的寒冷并不能打消人们观看《萨洛尼卡》的热情。春寒料峭的季节，这部颇具神话色彩的戏剧在众人的期待中在克罗斯温如期上演。

这次演出还算顺利，无论是演员表演还是舞台布景都比较成功，营造出神话史诗般的盛大场景——美丽的女神阿蒂米斯与勇敢的海神之子奥莱恩相爱了，他们彼此相伴的身影出现在辽阔的海面与壮丽的山林，百鸟为其歌唱、百兽为其祈愿，夜空中闪烁掠过的光线是他们策马奔腾的身影，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浪花是他们踏水傲游的足迹。

他们日夜相伴，一个忘记了回归海底，一个忘记了飞往天际。海天之间回荡着他们深情的歌声，他们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下歌唱，那歌声似是一团火焰要将夜空点燃：

当我闭上了双眼

我依然能看见你灼热的视线

仿佛末日的预言

即将吞噬一切无差别的永夜

就算世界要毁灭

我们的爱不变我们的爱剧烈

兀自燃烧在旷野中

跃动着奇异焰火

任凭这冷酷异境

还有多少看不见尽头的寂寞

也不能撼动你和我

早已完成的美梦

当我再次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