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中年、老年（1 / 1）

武林纷争不断，总有新人不服旧人，妒忌对方的名气，不服对方的实力而发起挑战，年轻人意气风发，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所以江湖上总会传出某人将于某日在某地与兵器谱排行第几位的人战斗的消息，或胜或败。

癸亥年，冬月初一夜，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活力，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扑在马丙午赤裸的胸膛上，他坐在雾灵山巅最高的地方，仅着单衣，胸膛仍滚烫，手里拎着装酒的葫芦，葫芦已空，马丙午知道自己等不到要等的人了，但他仍坐在石头上，像石头一样，任风雪打在身上，化成水，在身旁结成冰，因为约定了初一，只要不到初二子时，仍旧是初一，只可惜雪夜的山上没有月亮，更没有打更的更夫。他现在最想念的是山脚下五里外的欢伯酒。

五里外，悦来酒铺内，欢伯正佝偻着身子从酒瓮里舀酒，他的手很稳，不曾洒落一滴，但仍谨慎的把酒壶笔直的提在酒瓮的正上方，口里念念有词：“这酒用的是雾灵山的泉水，喝起来顺畅之极，可入喉就像火一样喽。只一口，大雪埋身也能睡个安安稳稳。”他背后的桌子上放着一碟花生米一个咸鸭蛋被切成两半，和一柄剑，剑的主人正端坐在桌旁，身上的貂裘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顺滑而油亮，跟他的胡子甚至他花白的头发一样，工整而华丽。

听到欢伯的话语，捻起一粒花生，捏碎上面的红衣，缓缓送入口中，说道：“十八年，你的酒味道没有变过，价格也没变过，只是原来我只能喝一角，而现在我可以买下你整个酒铺。”，欢伯把酒放在桌上，与剑主对面而坐，斟满两只酒杯说道：“要是江湖人知道天下第九的剑客要买我的酒铺，恐怕我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只慕名而来的人，也会让我的酒供不应求”，剑主：“你也曾是第九。”欢伯：“而现在袁逸之是，我只不过是个酒农。我躲不开你的鬼牙突”袁逸之眸子一凝，问:“是躲不开还是不想躲了“欢伯在他的注视下，并没有任何慌乱，只是轻轻摇头的说道:“不论是躲不开还是不想躲，都是败给了这一招，而那之后，你也没有再继续向上挑战，而是在第九守望，等待那些来挑战你的人吗“袁逸之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十八年，我用十八年才看透了你的招法，而你却在十八年前就输给了我，我欠你的。但我不甘心，我想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欢伯听后，嘴角微微的抬起了一个弧度，坐正身体，把酒杯托在掌心，轻轻一震，袁逸之赫然发现，欢伯的脸不再褶皱，取而代之的是如少年般的平整，而他掌心的酒杯，碎而不散，酒杯里的欢伯酒，没有丝毫的波纹，平静的如同一面玻璃。内功的把握炉火纯青。袁逸之叹息道：“酒杯就在掌心托着，没有任何大动作，酒杯裂而无声，碎而不散，酒水纹丝不动，我做不到，恐怕平江山也做不到吧？”

欢伯回道：“天下第一，平江山吗？他可以做到，只不过我练了二十八年，恐怕他一息就可学会并且用的比我还好。但我已老，而他如你一般正值壮年。江湖终究是你们的江湖，更会是马丙午的江湖。”

袁逸之：“嗯……所以你急流勇退，故意败给我，隐居乡野，可为的是什么？据我所知你并无妻小，也没钱可供你消遣。”

欢伯咧开了嘴笑道：“当时你已可稳赢江湖第十剑无痕，更重要的是，当时已在瓶颈的我找到了更进一步的办法。那我送你一场造化也无不可。”

“更进一步？”袁逸之低吟了一句之后再不开口，他知道，如何再进一步已不用再问，每个人的更进一步都是不同的，需要各自寻找自己的出路，“天下第一”平江山就是因为在十年前找到了自己的更进一步，从江湖谱排名第三十七直接一跃至了第一，欢伯比他还早，岂不是说，欢伯早已可达巅峰之境？可为何他不挑战呢？

欢伯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我练拳，拳出刚猛，无欲则刚，所以我孑然一身，不娶妻纳妾，醉心武功，直至二十年前，我路过灵雾山，远观山势绵延千里，壁立千仞，隐于云雾，走近却看到山内也有柔情，花鸟鱼虫尽在山中，拳可断金，却应怀有绕指柔，所以我的更进一步便是隐。洗戾气，平心绪，感人生”

袁逸之：“山巅上的马丙午也练拳”

欢伯：“是”

袁逸之：“你如何看那少年？”

欢伯：“有时拳怕少壮！”

袁逸之：“他在走你的老路。”

欢伯：“他比我聪明。”

袁逸之：“所以你拦住我，不让我去？”

欢伯：“等到天亮，他会下来。”

袁逸之沉默，他可能在想，他的更进一步在哪，亦或者他在想他的江湖名声以后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