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1)


也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看醉了人,怀瑜直到翌日晨起才稍微清醒。在付水住了数日,她心情稍好,便决定动身去会稽,项羽杀会稽郡守起事,去那里总没错。

张良却故作叹气,道:“这几天正是农忙,阿瑜真是挑的好时候!”

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吃了白食却想溜嘛!怀瑜大怒,道:“我又不知道农忙是什么时候!”这下她肯定是不能走了,反正去会稽也不急于一时,她便留下来帮着客舍的人做做农活。

这时节正是板栗成熟的日子,可怜她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打板栗,洗碗扫地都没干过,一双细手除了拿笔就是翻书,一天下来,手臂上、手掌上尽是被板栗外壳刺出来的血洞。偏生她又不喜欢让人说娇气,便事事尽力,咬着牙坚持。

张良少年遭逢巨变,这些年四处奔走,自然是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尤其是他发明的机栝打栗机,能很容易的去除大部分板栗的毛刺外壳,附近的黔首用了,都赞不绝口。怀瑜看得佩服,没想到张良还真是样样精通,孔孟之道,排兵布阵,墨家机关,骑箭武功,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怀瑜放下农具,弯腰之时,一晃眼看见手背上一大片血渍,她吓了一大跳,撩起袖子一看,小臂上竟不知何时被扎了,破了个血洞。可能是她一心在外面上蹿下跳,精神兴奋,竟都不觉得疼。这猛地发现,立马就觉得手上阵疼不已,眼泪都快下来了。张良见状大惊,道:“你啊你,让你当心,怎么这么严重的伤口都不知道。”

这农活虽然累,但怀瑜从小被关在家里,从没去山里玩过,在这儿一时之兴,苦中有乐,便不禁漫山遍野的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声音哽咽:“我知道了!你不准凶我了!”

她一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错认得比谁都快,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张良拿来一块麻布,沾湿了水,小心翼翼的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井水冰凉,怀瑜吓得一缩手,张良早防着她这一招,立即用左手紧紧拿住她的手腕,免得她受激反抗。他正色道:“既知疼,以后便应该当心些。”

秋日的井水凉得刺骨,张良自幼学习六艺,身体康健,体温自是高于女子,他的手握着怀瑜,怀瑜顿时感觉手腕上仿佛贴了一圈暖宝宝贴,温暖异常。

怀瑜从来不是一个乖巧的,此刻却也乖乖的闭上嘴,任着张良教训。张良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她手上的血污汗渍,又从屋里寻来几根草,拿捣药锤杵了,怀瑜大惊,那味道一闻就很不舒服,忙道:“不会很疼吧?”

张良神情温和,语气舒缓,慢慢的靠近怀瑜,“不疼,这药温和,我儿时受伤,时常……”

怀瑜看他突然温柔得诡异,心下警铃大作,连忙后退几步,果然,张良话还没说完,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草药按在怀瑜手上,又拿过旁边的干净的麻布,迅速一裹。

怀瑜只觉得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嘴上直惨叫,“张子房,你个奸诈小人!说好不疼的!”

张良笑得得意,道:“长痛不如短痛,你痛过一刻钟,便……”

“便不疼了?”怀瑜皱着眉眼含乞求。

“便习惯了。”张良笑盈盈的说。

怀瑜大哭。

张良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做事很有章法。任凭怀瑜哭天抢地,也不准她胡来。可怜她最怕疼了,恨不得立马把伤口上的草药洗掉,在张良的威慑下,硬是泪眼婆娑的扛着。

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虽然敷上去又疼又痒,对外伤却有奇效,第二日怀瑜便感觉不到伤口疼痛,揭开一看,竟已经愈合了小半。怀瑜直呼神奇,便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快教教我,以后伤了我就会找了。”

“这草药寻常,只是我那药钵里有引子,是我韩国王室的秘方,不能外传。”张良道。

怀瑜“哦”了一声,心下可惜,道:“好叭……还想着以后能用呢……”

“也可以。”张良微微一笑,他看向怀瑜,眉眼如画,“若是你一直待在这里,何时伤了我都有药。”

怀瑜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但也不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她心知肚明,张良此意,未必就全是男女之情,这些日子他们喝酒论策,讨论七国大势,虽然观点不同,但说到最后,总是殊途同归。怀瑜学识尚且不足,但她天性聪颖,谈论到关窍处,一点即透,又能举一反三,张良也不由得叹服,假以时日,怀瑜造诣,绝不在他之下。来日反秦,若是得她助力,韩国必定如虎添翼。

只是张良的意思,怀瑜还看不透,她以为,若说是喜欢她,不如说是二人心意相近,互有知己之感。她前20年从不知友情为何物,性格看似乖巧,实则120的体重,200斤的反骨,自然没什么人能真正走进她心里。可惜,她与张良在一起虽然舒适,但是总没有归属感,在付水,像是在做客。至于和项籍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包袱,也能心安理得的挂在项籍身上。

她故意兴奋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反正你也没事儿,我们一起去会稽吧!那里有海,这时节螃蟹正肥呢!咱俩可以一块去吃螃蟹!”说到海鲜,她两眼都放光了,假意也变成了真情。

会稽是楚地,张良自然知道怀瑜的意思,没想到这都能让她反将一军,又看她眼神炽热,不像是假的。他心念一动,不忍道:“会稽离彭城上千里,恐怕等我等到了,蟹已经被吃完了。若你想吃蟹,我们可以即刻动身去东海。”按说,东海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原本的计划是回颖川,或是去咸阳。

张良不是怀瑜,他一句话便是一定要做到的,怀瑜色令智昏,嘴巴又馋,一听张良的话,动摇更甚,差点就要当即应下,又想到张良这斯,长相俊美,性格温润如玉,博学多才,哪点都是生在自己的审美下,日长月久,相处太多,恐自己把持不住,便狠下心,忍住口腹眼之欲道:“东海有什么好玩的,不去!等忙完这几日,我还是要去会稽的。”

张良一片赤忱之心被辜负,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面上毫无反应,只是笑意更深,又点了点头,道:“也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不过,怀瑜这会稽还是没去成,因为始皇帝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巡视天下(其实这个时间是公元前218年),主要目的地就是今后的山东半岛。自一统以来,这已经不是始皇帝第一次巡视山东了,众人不禁奇怪,为何始皇帝对山东有这么大的兴趣。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齐国!”怀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扔下竹简,轻轻一笑。

齐国和楚国一样,都是大国,况且齐鲁文风盛行,诸子百家都聚集在那里,尤其是大儒淳于越,也在那里。这些文人聚在一起,整日讨论天下事,嬴政当然不高兴看到自己的国策被这些人妄议,这于他的统一很不利,又不能一下子都杀光,只能频频去那里,想用天子之威,来威慑、镇压这些人。

“也不尽于此,鲁有泰山,始皇帝乐于封禅,大秦需要一个天意。”张良分析道。秦一统天下,古未有之,为张扬功绩,嬴政废谥号,称“皇帝”,但是毕竟以武功取天下,名不正言不顺。

怀瑜嘲道:“天下都是他的了,还弄这些虚名做什么,难不成上天要秦一统秦便一统,上天要秦亡秦就亡?”

怀瑜素来务实,又视道德礼教于无物,连她生活了20年的世界的三观都觉得拘束繁琐,更何况理解名分一事,她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事的重要性,但是从心底上来说并不清楚。

张良微微一笑,耐心教导:“不过是骗骗天下黔首罢了,我等自是不必放在心上。”

怀瑜心中一动,她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的张良就是在政哥第三次巡游的时候在博浪沙搞刺杀,不过看他现在还优哉游哉的在付水打板栗,估摸着不会去了吧。

正说着,一只大鹰从天际飞来,张良取下鹰腿上的绢帛,怀瑜好奇,凑过去看,张良也没拒绝,可惜她目前认识的小篆都不超过两位数,看了也白看。

张良快速看完,脸上沉静如水,又忽地大喜,笑道:“项氏有消息了!”

张良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是怀瑜也知道他不仅仅是韩国落魄贵族,身份必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暗地里打听了项氏一族的消息。

怀瑜不禁大喜,连声询问。张良却像是在思考什么,半响才吐出两个字:“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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