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变脸小姑娘（1 / 1）

这小姑娘，要不要这么快？他个子高，没有她灵活，她老回头看着他，笨拙地穿行在这些竹子之间。穿过竹林，她跳过一个又尖又窄地田角，站在田埂上，回头等着他。等他出了竹林，一步跨过去，她又开始往前跑，他看着她，这家伙属跳蚤的吗？走路又蹦又跳地飞快。哼，要是比骑自行车，我看你还能跑这么快不！心里想着，还是加快大跨步往前走去，也没比她慢。路过早上放竹叶船的田，他看到竹叶船里有亮晶的水，但还没有完全沉下水去，她却一眼没看直冲冲地就往前走，跟着她回了家，这屋里很凉快。她往桌子上放下书包，就去厨房开始做饭，看着她熟练地打水倒入锅里，淘米，又削了一些红薯，把皮装在一个竹子编的篼里，就这样拿着刀，把红薯一刀一刀给砍进了锅里，都不用菜板儿，他又一次被震憾到了，你不怕砍着手吗？习惯了，不会的。她盖上盖子，麻利地坐在灶间，指着桌子旁边的凳子，你去那边坐吧，这边脏，有灰。他没动，可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点手足无措。她看到他的样子，问道，江哥哥，你们家是城里人吗？嗯，是的。我爸是工人，在老家的厂里上班。她往灶里添着柴，刚压上新的些，火便黯淡了下去。她用火钳挑了一上，又对着里面吹了一吹，柴火才又燃了起来。“怪不得，你不会做我们乡下这些事儿，那是当然的啦，没关系，我都做习惯了，很快的，等爸妈回来我们就能吃饭了。“每天你都这样做饭吗”？“对啊，我不做谁做，爸妈忙着呢，走，我去摘菜去。她把两根干了的竹子用柴刀给砸破了口，那小样儿哪里是弱不禁风的草，简直就是山里强硬的竹。

把干的竹子塞灶里，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往门外走，他跟在后面，看她小脚走得飞快，到旁边一块菜地，她从田埂上跳下去，那地里种着空心菜，四季豆。她摘了一大把空心菜，往田埂上一放，又转身去摘了两片四季豆的叶子。他帮她把菜抱起来，用手托着，离自己衣服远远的，她看到了，我来吧。呆会儿把你衣服弄脏了，在她的心里，觉得这个哥哥原来是城里人，可比在这乡下泥里生土里长的野草，高贵多了。他可是父亲极力留下来的有出息的孩子。要是知道让他帮着干活儿，自己肯定会挨骂的。于是，她抢着把还带着点儿泥土的空心菜抢了过来。江哥哥，你是客人，这活儿本就是应该我干的，怎么可以让你来。他有点失落，但是自己答应留下来，总不能就在这里白吃饭啊。但看她小脸儿一脸认真，他不好坚持，总还是想着，只要她开心，就让她做吧。或许，她是觉得我笨手笨脚不会干活儿吧。想想平时自己在家确实没怎么做这些事情，也根本不用他去做啊。她抱着菜回到厨房，竹子刚好烧到灶口，若再晚点回来，肯定就会掉出来的。她放下菜立即冲过去把竹子往灶里边放，放好拿了一个还是竹子编的兜，把空心菜一截一截摘出来，放进去。老的菜叶、杆儿都丢进刚装红薯皮的兜子里。他问，你这些垃圾往哪倒呢？我帮你吧。不，不倒，不是垃圾，洗干净了喂小猪，这可是它们最爱吃的粮食了。唉，他觉得自己真是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更加不好意思了，秋草妹妹，我总得帮你做点什么吧？你教我烧柴火吧？“不用，真的不用啦，你歇着就好，你要是帮我干活儿，爸妈回来看到还要骂我的，不行不行。她推开她，其实很是开心和温暖，从小到大，没有人会要求帮她的忙，她也习惯了自己同时做好几件事情，一切都要算计好才行，不然上学就会迟到。转身进了弟弟的屋子，把两张四季豆的叶子贴在有个洞的蚊帐上。

他突然觉得她生份了起来，不也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小脸儿上，好像没了早上的开心和笑容。这时，她的父母亲收工回来了，都在问，饭好了没有？她说马上好了，从灶间起来，她谁都没看一眼，他又看到昨天的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的样子。走到灶后把洗好的菜放在灶上，把里面一口很大的锅已经烧热了，麻利地倒上油，把两个锅中间的一口砂锅盖子揭开，里面全是水，用水瓢舀水倒入洗脸盆，喊了一声，爸妈洗脸水倒好了。便走到灶间往大锅塞了柴，再把刚煮饭的锅底下的没烧完的竹子挪到里面灶里，又去灶后把菜倒入大锅，随着嗤啦一声响，锅里腾起的烟雾，映着她红红的小脸儿，像是隔了一层面纱，他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还是没有表情，自顾地翻动着手里的铲子，又好似这一屋子的人都与她隔绝开来一样。她在往大碗里盛炒好的菜，父亲热情地让他来洗手洗脸马上吃饭，问他上午去哪儿转的，他说去了秋草的学校，父亲说，她学习不用心，就喜欢搞些不务正业的，没用的。然后又热情地招呼他，来来来，坐下坐下。他只好坐过去，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一直忙碌，拿筷子，端菜，盛饭。他心里突然埋怨起自己来，怎么这么笨，吃饭得先拿碗筷呀，还问她要帮什么忙，怪不得她不高兴呢，肯定是觉得我啥都不会。父亲看到他安静吃饭，望着小姑娘，你看到没，人家哥哥多稳重，哪像你，走个路都跟安了弹簧一样。哪里，叔叔，我啥也不会，秋草可厉害了，啥活儿都会做，我还想跟着她学呢。父亲一脸慈祥的笑，你跟她学，她也就会干点农活儿，啥也不行。她眼里的光消失了！他急忙说：真的，叔叔，虽然我家在东北的镇上，说是城里长大，但我们家离农村也挺近的，我想学呢，您就让我跟秋草学着做点事儿呗。她父亲又说，你看人家哥哥多好学！你下午放学早点回来，去把那土里熟透的高粱割回来吧。带着哥哥去，他不会，你就让他在边上帮你看着背篼就是了，不准偷懒哈，哥哥可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