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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金乌之证:恒星落金之地】(1 / 1)

【死亡。终结。】

神志飘零。残剑坠地。

【帷幕。呼唤。】

虚空诡潏。穷途末路。

【火种。诅咒。】

黑星迢递。冰焰寂照。

【使命……未竟!】

血已流尽,而魂火初燃。

+血腥的真相和燃烧的梦想,哪个更加真实+

在背后的世界,被血液灌满喉咙和肺部的痛苦随着自我这个概念一起消失。在身前的王国,金色的火焰熏烧着暗红的天空,将记忆如血肉一般从灵魂中剥离。

……哪个更加真实?

有人在讲话,或者自言自语。足够接近,一步的距离,就将踏入没有时间的领域。在那里,对空间的定义也与彼端相差甚远。足够接近,于是声音缠绕重叠,仿佛无时无刻随时随地在响起,震动如帷幕本身一般稠厚不散的雾气。

【使命未竟。】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雾中成型,从帷幕后面的世界走来。

我们隔帘相望,如观镜影。

【时机未到。】

幽灵披着一袭金衣,燃烧的长戟形同炬火,盔甲焦黑变形。

但他毫无疑问也是一名禁军。

【在那之前一定要记住……】

我看见熔融金属的眼泪从对方面罩上缓缓淌下。

【你的名字……】

+普布利乌斯。+

冷峻的通讯声使我从噩梦的回音中惊醒。没有火焰,没有禁军的幽灵。我正身处群山下的废弃矿洞,万年来连风沙都不曾惊扰的地方。四周回荡的只有战靴叩击地面的声音仿佛踏入寂静的墓穴。

+你掉线了整整一分钟。这让我不禁寻思你是否弄错了冥想的场合。+

在确定无疑的失误前任何辩驳都苍白无力。我向狄奥多西道谢,并为自己的出神罪悔。狄奥多西出人意料地没有再说出刻薄的评价,在通讯那头静待我结束,然后用平淡的语气地让我继续。

我摁了一下头盔面罩,感觉那只受伤的眼睛又在轻微渗血。

带着余温的尘埃在我周围缓缓飘落。早些时候红外探测中呈现出的数个彼此靠近的异常热区,但待我到达,这里空无一物,仿佛我的到来使火焰仓促熄灭。燃烧的幻梦尤其令我不安,尽管我没有观测到任何亚空间活动的迹象。我在汇报中提到了这个现象,得到的回复是继续前进。

然而通道已引领我至此——一条死路。

在幻梦侵袭我的时候,我正看向热区后方封闭的甬道。

我再次看见了刻在岩石上的闪电矢记号。

这是一个古老的军团标记,比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战团或划分出它们的军团更早,几乎和帝国的历史一样悠久。它和禁军诞生在同一个年代,提示曾有另一种超凡人类组成的军队与祂的亲卫分享雄鹰和雷电的符号。

卡塔依吉斯(cataegis)。

雷霆战士。

天亟军的铁蹄踏过这里。这是在记载中不会被留意的细节,即使有所描画,这个注脚注定不会被太多人看见。史书翻过一页,雷霆军团的命运与祂为了人类的美好未来所付出的可怕代价息息相关。自天而降的雷霆燃尽了短暂的荣耀,仰望星空的人类听不见群山下的怒号和哭音。

这就是为什么万年以来,只有我涉足这被遗忘的角落。

只有我?

【重击过闪电的勇士啊——】

没有迟疑,我回身一戟戳去。

斑斓的花影扑面袭来,在被战戟打中之前散成一串飞旋的火花,让我的视镜爆出眩晕的色彩。

狄奥多西是对的。如果丑角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阿泰尔不会离得太远。现在我们被层层岩壁阻隔,在发送了警告后我必须独自面对这致命的演员。而我也发誓让这群狂妄的入侵者付出代价,血洗我的耻辱。

我迅速后退,拉开与短刃的距离。爆弹在狭长空间里如果不能一发即中的话将反过来为对手提供掩盖行踪的便利。我记录下了他最后显形的位置以及运动的轨迹,计算出他将以何种方式挥动他的利刃。我们是善于学习的群体,如果任务需要,那么我们能像我们的敌人一样行动,然后用更加完美的协调将其挫败。

战戟虚晃一式,同时另一只手搭上腰间短剑,当那张假面在预计位置显形的时候我一剑刺去。

我不会失手第二次。

我——

【记得你的名字吗?】

剑刃相撞,火星迸溅,映亮了丑角剑上雄鹰和雷电的雕饰,“helios”的名字刻印仿佛重叠的镜影。

【记得你来自何方吗?】

火焰的幻像从交错的剑锋间燃起,掩盖过紫色多米诺面具下异星人意味不明的笑。灵族不在说话。

【知道你要去往何处吗?】

梦境中的血影又一次袭来。如此强势,后背猛撞上岩石的真实感也不能阻止我被虚幻的赤潮卷走。

梦……

在梦中,我不能从鲜血流淌成的汪洋中浮起,于是下沉。下沉,越来越快,直到变成一颗坠落的流星。点点血沫倏得烧起,将血海炸成爆燃的星云。清醒与幻觉是一对矛盾的形容,而我正神智清楚地见证这些发生。明亮的星河失去了光华,被火的群星如同一只只流血的眼睛。它们凝视着飞驰的引火者,在被灼烧殆尽前不移开视线。

我知道接下来会出现的场景。

当血影变暗,古代战舰以强大的威压徐徐划过距我咫尺的地方。像一条银色的巨鱼破开赤涛,如一柄银色的长矛洞穿焰浪。我不能靠近,也无法远离。我伸手不足以碰到它,但我的影子能清晰地映在它明镜般的窗户上。

那是一个被金红色火焰包裹的人形。火焰灼烧下华丽的禁军盔甲已经显著地熏黑扭曲,仿佛缓慢燃烧的烛芯。

我们相顾无言,仿佛一瞬,仿佛永恒。

时间的概念模糊但依然存在,这里不是亚空间。即使我无法抗拒地被扯进幻觉,我能分辨出这股强悍力量绝非来自帷幕彼端。祂的智慧使我们不会屈服于伪神,我把莫名的熟悉感归结于曾经经历的梦境。





快要结束了。

但凡在真实的世界我还有一息尚存,我就不能让自己一直被困在幻境里。我得回去继续与丑角搏杀,然后继续我的任务。阿泰尔还下落不明。让这么一件危险的东西流失到禁军的监管外,越久,风险就越发不可估计。

我等待他说出最后的话。

+在加入新的编队时你依然默认‘伊吉·潘’作为代号?+

这个声音来自身后。当我回头,那里空无一人。

在幻觉中纠结空间的概念是可笑的。所以当我看见逐渐勾勒明晰的角落时,并不觉得太惊讶。深红虚空现在变成了一间朴素房间的阴暗背景色调,不难理解场景已经转入战舰内部。

一间没有门的房间,墙壁是石质的黑色,和霸权之塔中一些地方有类似之处。

这是我没有梦见过的东西。

‘三个任务同时失败,这不寻常。’

我转向来时的方向,我的所见让我绷紧了不存在的身体。

火焰熏燎的禁军幽灵变成了截然相反的存在。落地舷窗闪烁着阴沉的星光,而在舷窗上留下影子的是一个身披黑甲的混沌阿斯塔特。大远征时期的老式动力甲已经被亚空间力量扭曲成了活的魔物,布满符文和尖刺,头盔顶部高耸着某种类似远古兽类的犄角,目镜在黑暗中亮起两点猩红。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獠牙状的呼吸格栅启合间吐字清晰。

+你依然心怀忧戚?+

‘黄金之风带走了太多,且无法定位下一次浮起。我们失去了这一回合,并有极大风险将王牌拱手相让。’

大掠夺者的手下并非虚影,表现却又堪称反常。他没有被任何形式的限制手段束缚,却平静站在这间审讯室一样昏暗的房间中,仿佛严重侵染着他身躯的不洁力量完全没有感染他的思维,无法左右他的行动。

‘时间武器的使用申请以无效的理由被驳回,而我没有看见其他措施被采取挽救这场行动。’

+在你的汇报中,尤里卡137号下令引爆了bfg原型机。你知道那意味着黄金之风成了死狱,即使无生者也不能轻易登舰或者逃离。+

‘那也意味着另外两个目标的归属与bfg绑定。我不会质疑比我更早侍奉的忠诚,也不在乎一个着火的恶魔,但我不能坐视祂的智慧被盗取。如果那种事情发生了,我必须提醒那将是怎样难以接受的灾难后果。’

+想想祂是怎么评价这杀星的——“海德拉伏身黑暗,乌洛波罗斯吞食蛇尾,耶梦加得环绕世界。”——以它为原型的传说都描绘它的野性难驯,所以你认为它落到祂们手上对祂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几声轻笑在房间空旷的另一头响起。

+是的,它确实有了变化:能量反馈不复最初狂暴,让武器扩列成为可能。我们推测它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得到了名字,这覆写了它的本性。但是它没有改变我们赋予它的色彩,所以优势依然在我们。+

‘祂不会希望我们将命运使然作为理由。如果我们不去划桨,船只永远不会到达预言中的岸边。我们应全力以赴,而不是希冀命运自动寻回它所需的零件。’

“严厉的指控。我们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直到命运让它所需的零件皆有所归。你敢假定我们摸鱼划水?”

我看见黑暗房间的中间绽放出一团绚丽的火光。一个瘦削的人形踏出烟幕,花衣斑斓,假面诡谲。他的出现让幻境震动了。赤潮再度涌起,但是将我推回。我感觉到自己握紧了现实中的武器。我能闻见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沙土气息。

“来吧(eon),潘。”

丑角走向黑色军团的阿斯塔特,也走向我。

现实的重量将我拖拽,撕碎了眼前的幻景。

血影淡去,但真实延续着幻觉。丑角的假面隔着剑刃,与我的面罩相距咫尺,饱满的红唇咧开一个怜悯的微笑。他开口了,与幻梦中的声音别无二致。

“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吧,你这多心的小爆米花(poprn)!”

当我用力把剑刃推向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尝试与我角力。他一脚蹬在我胸甲上,接力往后一跃,脱离了与我的纠缠。

【戮猎血滔噬无间,螣蛇篡越龙王殿。】

他飞出去的时候向我投掷了一个银色的金属物。我挥戟想把它打到一边。但是那东西一被击中就像液体一样散开,然后顺着战戟糊到了我手上。我甩不掉它。那些诡异的金属渗进缝隙,牢牢附着在臂甲上,让我原来金色的铠甲仿佛镀了一层银色。

【颈悬杯弓照影惭,雷霆余焰梦残篇。】

他优雅地在空中翻转,平稳地落到地面。当我奋力向他刺出战戟时,他正合着旋律摆立舞姿。

长戟在触及他前碎成了无害的电火花。

翠绿色的电光从银色金属上绽放,顺着盔甲的缝隙流动。细小毒蛇般的电弧毫不费力地咬开盔甲和肉体,把我变成一个悬浮的虚影。绿光摇曳下我被扯碎,闪电欢腾地飞窜。

我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适,但我清楚地明白就算它不是为了将我凐灭撕碎,也会将我放逐到了另一个地方。寄希望于异形的仁慈是愚蠢的,他只会将我抛进更加残酷的战场,以更加凶险的战斗对我施加折磨,让我与我的目标越发迢迢路远。

“名字是真理的开端,而祂甚至不能为其命名。你就一点不好奇是谁获此殊荣,将巨像圈为绕指柔?”

在雷霆的轰鸣声中,丑角以一个深鞠躬闭幕。

“抓住蛇的尾巴,追上那只小鸟。无论命运把你引向何方,你永远在城墙上。”

我最后尝试朝他开火,而四散的原子已经不能支持这个动作了。

我失去视线了,我——

【普罗塔维斯?】

当我再次踏上坚实地面的时候,迎接我的是阿泰尔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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