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牙堡（2 / 2）

些许沉默之后，拓轩和伯达已经来到城堡的最顶层。正值盛夏，黑河咆哮着从远方奔腾而来。坊间传闻，黑河起源于大环山脉西部尽头的幽冥山，一听就是没人到过的地方该有的名字。黑河两岸地势高起，仿佛为利斧所劈，与河面落差甚大，远观不见江水奔腾之势，亦不可闻其滔滔之声。倚着大环山脉南侧群峰，由西向东，一路狂奔而来，直入黑海。入海之处，幽暗阴寒之感不仅毫无收敛，反倒因两岸绵延五里缓坡上扬，变得更加摄人心魄。远江城便坐落于此，东倚黑海，北靠黑河。灰白巨石砌成的城堡高高耸立在城池地势最高的东北角，远观如一颗起自黑海的獠牙，故又名“海牙堡”。城堡的东北两侧为方形，与峭壁浑然一体，气势磅礴。而西南两侧在垂直延申大半后以弧形相接于西南角，厚重而雅致。海牙堡地上共七层，顶端四角各有一圆形锥顶瞭望台，有卫兵日夜守候。在瞭望台上，东可观黑海旭日东升，北可眺大环山脉绵延不绝，西可览坡下百里沃野，南可察浪人北出袭扰。

此刻，在涛涛水声中贴耳攀谈的卫兵们，对身后城主和统领的到来毫无察觉。往日里，拓轩城主爽朗的笑声和伯达统领肆意的调侃总会给他们通风报信，以便他们在城主到达前早早打住。两人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到西北角，拓轩将两手搭在墙垛上，目光则定格在遥远的北方——那是枫林山的方向。卫兵们在慌忙中握紧了木盾和长矛，在简单示意之后立在一侧。

“昨天一云快马从丹青城赶回来，今天一早就走了，你们父子俩也没来得及好好叙叙吧。”拓轩见伯达无心眼前美景，随即说道。

“……是呀，丹青城不可无将，他早点回去是应该的！”伯达随口答道。

“这孩子，可是颇有你当年的雄姿啊!从丹青城到远江城，一路七百里，他愣是换马不换人，两天就过来了，哈哈……”

“就这你还夸他，他可是个将军，整个丹青城都在交到他手上，做事情还火急火燎的，没个分寸！丹青到远江，五十里一个驿站，有任何军情，传令兵都可最快赶到。他倒好，冒着丹青城数日无将的风险，孤身赶来远江城，哼……”

“年轻人嘛，哪个不是血气方刚的，更何况是我枫族男儿。至于为将之道，慢慢学嘛！再者说了，他已与我说明，离开之前，已传令守军各部，有任何敌情，飞马报至远江城，切不可出城接战！丹青城依丹青山天险，想攻下没那么容易。你也不必太过计较……”

伯达知道拓轩是见他如此愤怒，才会这么说的。毕竟丹青城的地位，没有人比拓轩更清楚。一云擅离丹青城，拓轩肯定也像他一样，在心底里捏了一把冷汗，只是不明说而已。

虽然自拓轩率领大环山脉各部族攻下远江和丹青两城至今，尚未有过战事，但丹青城下，始终危机四伏。五年前翼国在丹青山建造今日的丹青城，引得南方的尚瑜和西面的西戎联军来犯，此时，在翼国为奴的拓轩，趁机揭竿而起，最后不仅夺取了尚瑜国和西戎国苦战不得的丹青城，还从一个屈身为奴的“野蛮人”，转身成为原翼国的最高统治者。虽然拓轩一直以远江城城主自居，但天下人尽皆知，原翼国都城远江城，及其所属丹青、沃府、蛇奎等城都被大环山脉各族“野蛮人”占据，且听从拓轩统一号令。那场战争的主角翼国、尚瑜国和西戎国无一获利，翼国已成历史，尚瑜国和西戎国之间更是变得仇深似海，拓轩和大环山脉各族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让尚瑜、西戎两国久久不能释怀。丹青城下，三国两国斥候往来穿梭，当下虽无短兵相接，但各军皆枕戈待旦，丝毫不敢松懈。

“昨日一云与我说，尚瑜国有意与我们联合，进攻西戎凤凰岭的驻军，并表示攻下之后，凤凰岭为我们所占有，他们只想在战胜之后，我们能够偿付些许金银，犒劳三军便可，伯达，这事你怎么看？”

“是的，昨夜一云也有与我说明情况。尚瑜国想击垮西戎凤凰岭守军，削弱西戎东部防线，这毋庸置疑，毕竟两国深仇由来已久，只是他们愿意让出凤凰岭所有驻地，只要些金银，让人匪夷所思。”伯达答道。

“这倒也不足为奇，毕竟两国的心病在于天柱城。当年两国联军联手猛攻翼国，最终决战之时，要不是在联军与翼国短兵相接之际，西戎想分兵夺回天柱城，导致尚瑜不得不撤军回守，丹青乃至整个翼国早就是他们的了。此后，两国还为了天柱城的归属苦战了两年多，最终国力不支，才以协议共同驻军天柱城收尾。如果我们能帮他铲除凤凰山守军，尚瑜可重新控制天柱城，而西戎想再对天柱城动心思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此时出兵凤凰岭，总觉得有些不妥。依靠西戎和尚瑜两国相互牵制，丹青城才免于袭扰。凤凰岭的防守优势虽然没有天柱城和丹青城那么明显，但西戎驻扎凤凰岭多年来，不断修缮加固防御设施，且凤凰岭地形复杂，明堡暗道众多，此时我军联合尚瑜国攻打凤凰岭，必定胜负难料。倘若联军最后顺利攻占凤凰岭，尚瑜是否守信难说，即使凤凰岭真的尽归我军，往后必然两面受敌。凤凰岭是防范西戎的绝佳之地，但对抗瑜却毫无用处，还得分散丹青城的守备兵力。所以个人认为此战还得再三斟酌呀！”

“达，我同意你的想法，我们如果同时据守丹青城和凤凰岭，在两国的联合攻势下，不仅凤凰岭防守艰难，最后连丹青城都不一定守得住！况且尚瑜、西戎两国精于谋略，这其中是否有其他算盘，也不可置否呀！所以我们还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你看如何？”

“我没什么意见，在用兵上，你向来想的周到，顾全大局！”

“哈哈……伯达统领都不像个‘野蛮人’了，还学会了拍马屁！”

“哪里的话，还有进步的空间，都让你发现了，火候还是差得远呐，哈哈……”